杜智萍
楊蕓背著大包小袋到宿舍時,我正和另外兩個早來的女孩在鋪床。我下意識地轉過頭看了她一眼。她可真黑呀,像剛從非洲回來的,還穿著特別土的花襯衫。更不可思議的是,她還梳著兩條長長的“麻花辮”,十足的鄉土氣息。
“你們好!我是楊蕓。”她笑容滿面地打招呼。我埋著頭整理東西沒理睬她,倒是那兩個從縣城來的女孩很快和她攀談起來。楊蕓應該常干家務吧,她手腳利索,很快就把她大包小袋的東西分門別類地整理好,被褥更是疊得四四方方,豆腐塊般。
我雖然來自農村,但從小深受父母的寵愛,沒干過什么活。第一次住校,本來父母是要送我來的,但我拒絕了,我想鍛煉一下自己。沒想到,看似簡單的鋪床、掛蚊帳,我弄了半天都沒折騰好。“需要幫忙嗎?”看我累得滿頭大汗,已經在歇息的楊蕓輕聲問我。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我遲疑了一下,拒絕了。
過了一會兒,兩個女孩說笑著把楊蕓拉走了。一個人待在宿舍,我直生悶氣,委屈的淚珠在眼眶打轉。想象過千萬次的住校生涯,我沒想到會是以這樣的方式拉開序幕。
楊蕓她們返回宿舍時,已經過了午飯時間,看見我還坐在凌亂的床鋪上忙碌時,都大吃了一驚。“還在整理?”她們異口同聲地問。拭去眼角的淚痕,我固執地不吭聲,一臉倔犟。
楊蕓二話不說,“蹬”地一下脫了鞋子爬上我的床。在她手腳麻利地幫我掛蚊帳、疊衣服時,我卻敏感地聞到了一股臭襪子的味道。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捂在鼻子上。
“被褥折疊起來就行了……”楊蕓正轉過頭對我說話時,一眼看見我捂著鼻子厭惡的表情,她的臉倏地漲紅。“對不起呀,我這襪子是早上起床后才穿的,可能是腳出汗了。”楊蕓低著頭解釋。看見她尷尬的表情,我淡淡地說:“沒事啦,謝謝你!”心里卻依舊揮之不去對她的厭惡。她也太不講究個人衛生了。
雖然楊蕓幫了我,但我也沒太感謝她。那些天睡在床上,我總感覺有一股怪味道。宿舍的另外兩個女生倒是好相處,我對她們親切友好,可對楊蕓卻一直心存芥蒂,熱情不起來。楊蕓應該看出來我不喜歡她吧,當宿舍里只剩下我們倆單獨相處時,我能感覺到她的緊張。偶爾她會主動找我說話,卻語無倫次,前言不搭后語。
楊蕓的成績在班上有點靠后,可能是基礎不扎實吧,看她學得很吃力。第一次半期考時,她在班上倒數第六,排在年級700多名。那天放學,她沒吃飯,也沒回宿舍。晚自習前,宿舍的另外兩個同學到處找她。看她們焦急的樣子,我才開始擔心。楊蕓去哪兒了?
后來,在教學樓頂上,我找到了獨自坐在地上的楊蕓。“楊蕓!”我怯怯地喚了一句,心里滿是擔心,怕她萬一想不開跳下去。聽到叫聲,楊蕓轉過頭看了一眼。見是我時,她明顯地愣了一下。“你怎么來了?”她說著,然后又自顧自地轉過身去。
那一刻,看著暮色深處的楊蕓,我的心里布滿了深深的自責。雖然我從不曾做過什么直接傷害她的事,但我知道,面對她的熱情,我的冷淡無疑是把鋒利的刀。我還知道,為了不讓我討厭她,她努力改變自己不講究個人衛生的習慣,不僅每天用肥皂洗兩次腳,還天天勤換襪子、鞋子。晚上睡覺時,她會悄悄把她的鞋子拎到陽臺上透氣……
她努力做的事情我都知道,她想成為我的朋友我也知道,而我卻視而不見。想到自己的殘忍,我難過起來。想起同宿舍的那兩個女孩子說過的話:同住一間宿舍是緣分。我想,我應該珍惜我們彼此間的友誼,我不該拒楊蕓于千里之外。
“楊蕓,為考試的事難過嗎?沒事的,還有我呢,我愿意幫助你。”第一次,我主動向楊蕓示好,第一次向她敞開心扉。楊蕓怔怔地看著我,以為自己聽錯了,一會兒后才說:“可憐我?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我。”靜默片刻,我誠懇地說:“對不起!楊蕓,以前是我錯了,以后一定不會這樣。”在半年多的相處中,我早就發現了楊蕓身上的眾多優點,她熱情善良,開朗活潑,只是我,一直固守著自己最初對她的偏見不肯接受她。
我走到楊蕓身邊,偎著她坐下。我摟著楊蕓的雙肩說:“讓我幫你,我們一起進步!”“嗯!”楊蕓說,“我一直很想成為你的好姐妹,我會珍惜的。”看著她真誠的眸光,我難為情地垂下頭,卻把她的手緊緊握住,感受著彼此指尖傳遞的脈脈溫暖。
人生只是一段短暫的旅程,既然我們有緣相遇在青春的小站,我想我應該學會珍惜和發現別人的優點,就像楊蕓,她是一個值得我珍惜的好姐妹。我不想再繼續偏見,因為偏見只會讓塵埃蒙住自己的眼睛,看不見這個世界的美好。
我很慶幸自己在青春的路上與楊蕓相遇,面對她的熱情和友善,我終于摒棄偏見,反省了自己,亦明白:學會欣賞別人,自己也會有更多的快樂!
編輯/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