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輝
桃 花
春天揚起了帶露的臉 山色中的鳥
自夤夜深處歸來 霞光遍布路徑
哦 雕花的毛羽
已幸福地重復了多年
這一片天空喚醒過多少張望?
桃花和夢 觸動徐徐降臨的祈愿
誰佇立遠處 讓艱難的身影越過風聲?
誰燃燒的血滴
成為 堅硬的風俗之源?
而我可以與你一起面對桃花
像面對一頁卷角的青春
說出 青春的預言
——我還可以歌唱 從花瓣到蒼茫
盛開的光陰 閃射
另外的艱辛與蜿蜒
三月正在看舊我們
不變的風雨里 誰桃花的天氣
已躲過了 千百次灼人的厭倦?
潮
如果大地站起身來 它會比什么高大
叢山像一排雜亂的釘子
沒有回響的春天懸掛著——
如果大地站起:潮水
是誰劃傷世紀的淚滴?
琴弦上落下鳥群 潮水
從手的左邊移到右側 我將自己釘入蒼茫
我尖銳的部分 正被尖銳地忘記
那樣的潮水使少女學會了長大
紅色的季候——少女靜聽自己的濤聲
開始了永不間斷的戰栗
如果大地站起身來
時間成為衣衫
它的美 遮住了你
而我無法結束種種有限的疑問
當大地站起 古老的潮水
將縫補好 苦樂不斷開裂的間隙
城市之夜
許多人在塵埃與欲望間走著
不眠的城 赤裸的城
多少匆忙的骨頭
在人縫中劃出交錯的暗影
誰將向自己挑戰?用一把紙幣作為借口
碾壓千種陌生的姓名
誰弄丟靈魂的重量?面對燭焰
誰 噴濺的狂熱沒有回音?
城市改變歷史
——歷史改變傷痕
許多人在燈盞與曲折間走著
少女的衣襟上 花朵起伏
許多人 已習慣了最美的沉淪
而城市之夜涂舊了面具
我回轉身 看著遠方
我將在不朽的懺悔里 摳出
青磚與霓虹黝黑的呼聲……
雨
一滴雨打碎了整座大海
意外的雨 從遠處落下
你將在起伏的波瀾上
剜出 誰唯一的呼叫?
雨滴經過了最高的回憶
像四季支撐的遐想 看
一滴雨 劃響預言
為什么你將再次沉默?
從街衢到骨骼 從夢到酒
整個時代的癥結被張望覆蓋
為什么 一滴雨里
又浮動 塵埃般的往事?
警惕千遍的歌者為蒼茫所動
大海破碎——那些呼嘯的傷口
漸次鮮紅
一滴雨讓毛羽重新回溯飛翔
黃昏消失 為什么
還有人 在大海邊緣
堅守著雨滴般易碎的風俗?
花 朵
我警惕過曠野和它吐露的花朵。春天
孩子為遠方歌唱 一只鳥將身影擱在風中
我警惕著 自己穿越時間的腳步
誰把歷史挪到了我們前面?
流血與流淚:巖石成為刀刃
橫亙春秋的天色里 是否
也滾動過 多余的幸福?
而花朵占據了黃昏 從近到遠
誰是銹跡斑斑的火焰?
誰舉起曠野 讓漫漫夕光
重復快樂與痛苦
我警惕著。花朵像一些燈盞
它們沿著骨頭退去
在鳥翅與風聲間 它們
用芳香代替忙碌
鐵質的墻影已經開始坍塌
我看見曠野的根系——一朵叫喊的花
接近了 驕傲的意圖
在高原
沒有什么比高原更近——
一層黃昏般的膚色緩緩展開
沒有什么 比高原更能深入人心
祖父做過怎樣艱難而遼遠的夢?
蒼老的祖父 毛筆一樣面對夏天
——姓氏與山色 飽含沉吟
傾圮的墻影靜靜燃燒 花朵閃耀
有人停在風中 拾起大地的所有花紋
我不會被一次凝望簡單擋住
我用鳥兒換回懷念 高原裸露
誰 找不到四季流傳不息的陰影?
或許我將衰老得放棄驕傲
——當星光洞穿傳說 高原遠去
我驕傲——疼痛的骨頭
比幸福更為堅硬
請把我從這彎曲的道路上挪開
請把我從這彎曲的道路上挪開
從泥濘深處 請摳出我痛楚的身影
霓虹一樣的身影 從凝滯的雨意邊緣
請你緩緩解下
時辰與生命最初的際遇
——把我從這道路疼痛的記憶里挪開
像搬動那塊呼嘯的石頭
——鳥翼上的虹 以及水和水等待的荊棘……
摯愛帶來遐想 請挪開!
典籍被典籍覆蓋
我在冰凌堅守的艱難里 接近了
生銹的千種奇跡?
請把我從這懸掛多年的遠方外挪開
你的懷想 我的夢
我的星空遮掩的暗 哦 我的荊棘
戰栗的手啊 在風中 正觸動
多少 迢遙的囈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