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糖

俞愉

我喜歡吃糖，其中最最喜歡的是旺仔QQ糖，那個香喲，那個Q喲，嚼起來別提有多帶勁了！

但可悲的是，媽媽禁止我吃糖。你看她，臉孔一板，眉毛一豎，嘴巴一撅：“我告訴你哦，不準吃糖！不要跟我狡辯，不準就是不準！多吃糖牙齒要壞的，人要變胖的，對心臟不好，對腦子也不好。你給我記記牢，糖碰也不準碰！”

你看，這就是我的媽媽，不知道從哪里得來的消息，聽風就是雨，居然能夠羅列出糖對身體那么多的壞處。

盡管媽媽說糖對身體只有壞處沒有好處，但是我知道科學家說過，糖可以使人的心情愉快起來。對于這一點，我深信不疑，每次偷偷地吃過糖后，我總是快樂得想飛起來。

媽媽不給我買糖，我很想用自己的零花錢悄悄地買。可悲哀的是，我沒有自由活動的機會，每天媽媽都會接送我上學放學。回到家里，屋子里到處都是她的眼睛，我逃不出她的手心。而且，媽媽的鼻子比狗還要靈敏，我的嘴里只要有一絲甜甜的香味，她立刻就能聞出來。

媽媽也嚴格禁止外婆吃糖，那是因為外婆有糖尿病，不能吃糖。外婆本來就喜歡吃甜食，現在變得和我一樣，對糖饞得要命。

有時候，媽媽沒空來學校接我，就會派外婆出馬。如果那樣的話，我的幸福時光就來臨了。外婆會事先買好一大包旺仔QQ糖藏在口袋里，等到我一出校門，撲到她面前，她就會趕緊把一顆QQ糖塞進我的嘴里。

我那個急喲，拼了命地嚼。外婆說，別急別急，慢慢吃，還有好多呢。

外婆看著我急吼吼地吃，她也咽了一下口水。

我說：外婆，你也吃啊！

外婆說：不行不行，外婆有糖尿病，不能吃甜食的。

我說：吃一顆兩顆有什么要緊，才這么咪咪小的糖，吃了沒關系的！

外婆于是便笑著說：好啊好啊，我們倆一起吃！

于是，我一顆，外婆一顆；外婆一顆，我一顆。我們仰著頭，把紅紅綠綠的糖扔進嘴里，再“嘎吱嘎吱”地嚼。

走到家里，正好全部吃完。我們趕緊漱口刷牙，把嘴里甜絲絲的香味全部沖掉，這樣媽媽回來就不會發現了。

可是這樣的大好時光并不多，外婆身體不好，媽媽一般不讓她出門。因此，我可以吃糖的機會很少很少。

要是哪一天媽媽說今天下午外婆接你回家，那么，這日的天就會變得特別特別地藍。

小學五年，外婆來接我的時候，總會帶來旺仔QQ糖，所以我把這種糖叫做“外婆糖”。那種偷吃外婆糖的感覺有點像做賊似的，心跳加快，特別帶勁。我總是一邊猛吃，一邊狂笑。外婆也陪著我一起笑，一起吃。馬路上的人看著這一對老小瘋瘋鬧鬧地吃QQ糖，也會笑我們。

后來，外婆的牙齒越來越少了。

再后來，她嚼不動外婆糖了。

外婆只好把糖含進癟癟的嘴巴里，一點點地嘬著，慢慢地舔著，久久地含著。我吃得快，她吃得慢，我們兩個還是一起吃，一起笑。

又這樣過了很久很久，終于有一天，外婆真的不能再吃外婆糖了，醫生說她的糖尿病已經很嚴重，就是一丁點兒糖也不能碰了。

外婆整天躺在床上，再也沒有力氣替我去買糖了。

媽媽為了照顧外婆，忙得沒有精力來管我了。

現在，我有自己可以獨立支配的零用錢，我可以完全自由地去買外婆糖，想買多少就買多少，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但是，沒有外婆的陪伴，沒有歡樂的笑聲，吃外婆糖還有什么勁呢？

從此，我對糖也失去了興趣。

我打定主意，要陪著外婆一起忍受沒有甜味的日子。

直到永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