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豐的詩（3首）

黑豐，本名丁世林，生于1960年，湖北公安縣人。著有小說集《第6種昏暗》、詩集《灰燼之上的飛行》、思想隨筆集《尋索一種新的地理》。“后語言主義”主要成員，聯合主編民刊《湍流》。現居北京。

我們像亡靈即位

白了白了

雪壟白了，馬克白了

曉青也白了

我們全都白了

雪壟來時好像一直在下雪

地上都下白了。馬克一直矗立

在另一塊雪地里，執拗地矚望著逃亡的天空

曉青則呆在一家糟糕的面粉車間

三年來，我們的天空一直在下雪

你們都驚詫地看著我

我也一眨不眨地看著你們

彼此認真地察看著。目光沉寂。無言

在偶爾之間，我也見出你們目光中

一晃而過的英俊

可是，接著目光搖動，飄起了鵝毛大雪。

不，不只是你們

在這殘酷的年齡里

我們的目光中都在飄著這種鵝毛大雪

你們依舊看著我

我依舊看著你們

我們彼此的目光漸漸陌生起來

后來，你們的目光越過我

望著我的后面，我的后面沒有什么

我的后面溫度正在一年比一年降低

寒冷已經逼近了牙關。

我們終于有點像亡靈即位

那天，我們都沒有喝什么酒

可是，在我們的眼中分明都有了

一種很深的醉意

你讓我醉，再醉……

今夜，我在你的火鍋里沸騰？

那早已擺放的一只空碗和一雙筷子

讓我像一個亡靈即位

兄弟，請你給我斟酒

你讓我醉

多少次，流浪的驚魂

輕叩你的房門

啊，兄弟

我多想哭，多想跪伏

在你的懷里痛哭

哦，你不要這么近地挨著我

我身上有灰。你不要動我

我一動就碎

你的酒真好

你讓我痛飲，你別勸阻我

你讓我醉。再醉

啊，人醉了感覺真舒服

一萬年也不要碰

你甚至希望一切都是假的

你的那兩道深刻的魚尾紋

是筆添的，你的華發是麩皮雜的

你的駝背是棉絮墊的，你像羊犬一樣

去嗅黑蟻般的文字是裝的。

你希望人們不要對你談老

不要提到你的年齡

不要談生日

不要談什么三十而休四十不惑

不要去碰那些爆炸的數字

有一些東西最好不要去碰它

一萬年也不要碰

可是你希望聾，聽不見

什么都聽不見；你希望遺忘

永遠被人遺忘。 那樣

也許會更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