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馬,1966年臘月生于湖北公安。有詩歌和評論在全國多家報刊及網絡發表。著有詩集《雪地上的血跡》、《挽歌的另一種形式》、《修辭》三部。“后語言主義”主要成員。民刊《湍流》編委。現居上海。
弒
在1989,臥軌的人,搖旗吶喊的人
靜坐在內心的風暴眼,誦讀詩句或者高呼
或者行走,手握殘卷
而在我的小城——妹妹的肥胖源于強的松
我和她都患有無可抑郁的哮喘病;多年來
小鎮唯一的十字路口,只有一家豬肉攤,無店,無旗
看看皮影——我和你們一起串進馬路拐角
那三個藝人,也是三個瞎子
我們一起高呼:盲流!然后散場
然后。我們去往虎渡河的岸堤
一家造紙廠和無數垂柳,無數卵石
然后游泳,用黃水洗劫身上的浮塵和虛汗
如今,我的同學貪污。我的學生病逝。
我的父母垂垂老矣。
我的兒子剛開黃口。
歡愉辭
——與羅敦騰、徐慢
假設另有三個中產階級從樂府里出來
各自走進袁世凱和黎元洪官邸
抱得美人,再穿過陜西南路
一路上有人挖坑,有汽車撞上路燈
假設另有搞油畫的、搞攝影的和告密者
互相摟肩搭背,在秋色里打量著陽光
他們看著樓價瘋漲,又被釜底抽薪
然后把紙筆兌換成電腦,裝了個有BUG的輸入法軟件
服務生一遍遍續水,茶汁慢慢淡下來
假設鄰座那個老外名叫笛卡爾,或者康德
剛剛從和平飯店歸來
安置西裝的時候,一刀人民幣落在地面
但是。
但是這么一個下午正在消逝
三個四十好幾的男人,胖的、瘦的、剛剛好的
正在接近深秋的黃昏,結賬走人
供詞
——致鐵舟
我們一生疾患。
走路時,踩著些方言泥濘
拐彎時,撞見那盞鐵鋪煤油燈
我們以為黃袍加身,那些病始終隱于體內
甚至所見之母狗,在街上追逐
也帶著它的鄉愁
越來越沉迷于瑣碎的敘事
不過是中年暗疾,病灶之一
菊花浸章辭,槐花也浸,柳葉也可浸
我們所求之事無非天下文章,自個心情
所臨摹的,所聚集的,雖非自如
我們一直在整理,一直在找那個詞根
日復一日,如何能拔出骨刺?
虎渡辭
那條河,我們暫且叫它虎渡
在平原穿腸而過
打小它就不清亮,所謂黃水湯湯
兩岸楊柳最嬌嫩的時節也無法敵過這場奔流
其實,它就叫虎渡。也不知哪朝哪代起始
從不曾有虎鳧泅,從未見識過
同桌淹沒的那個六月四日,我們還聽到過更多死者
因為他們,我將終生銘記這個名字
這是一個詞語在穿腸而過,童年,少年
包括第一場愛戀和第一個吻,包括最后一次考試
這些都經不起流水腐蠹,從它的南閘泄入洞庭
水位一直懸于記憶和居所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