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仁友

在安徽省肥西縣銘傳鄉(xiāng)有一個小山包,叫小團山,據傳曾是臺灣首任巡撫劉銘傳的練兵場。6年前它還是一個光禿禿的采石場,如今已變成一座美麗的生態(tài)農莊:一座白色的建筑依山而建,徽風歐韻,平添人氣;各種樹木郁郁蔥蔥,勃發(fā)生機;小鳥兒時不時地婉轉鳴唱,空谷生幽;五顏六色的香草漫山遍野,花香四溢,蝶舞蹁躚,令人嘆為觀止,小團山香草農莊以此得名。而“香草皇后”的桂冠,自然非農莊主人莊蕙瑛莫屬。
說來令人難以置信,在來小團山創(chuàng)業(yè)之前,莊蕙瑛還是臺北市中國科技大學的教授。她教授的是英文,對于農業(yè),特別是生態(tài)農業(yè),她是個典型的門外漢。6年時間,從教授變身“香草皇后”,這背后有著怎樣的傳奇故事呢?請看——
驚:不做教授,甘當村姑
莊蕙瑛上世紀六十年代初出生在臺灣澎湖,1987年到美國密西根州立大學念第一個教育碩士,后回臺灣中山大學任研究助理;1990年婚后再出國到波士頓大學念第二個碩士,1994年回臺灣,在臺北市中國科技大學當英文老師。她的先生,同樣是從美國“海歸”的郭中一,在臺灣東吳大學物理系任教。兩人育有兩個兒子,老大叫延鐸,老小叫延極,一家四口生活得非常幸福。
郭中一祖籍是安徽省肥西縣銘傳鄉(xiāng)啟明村,也就是劉銘傳的故居所在地。郭中一的父親曾在安慶當中學老師,后來去了臺灣。郭父對家鄉(xiāng)濃濃的情感一直影響著郭中一,他幼時便埋下了深深的“家鄉(xiāng)情結”。從上世紀90年代起,郭中一幾乎每年都要隨父母回家鄉(xiāng)看看。家鄉(xiāng)的美麗讓他頗為自豪,但家鄉(xiāng)的貧窮也讓他十分焦慮。2002年,郭中一曾帶一些朋友前來考察,可由于當時道路等基礎設施不夠理想,那次招商活動不了了之。
臺灣大葉大學建筑系的徐純一教授是郭中一的好朋友。徐教授一直夢想有一個地方能夠蓋一棟他理想中的房子,叫協(xié)同式住宅,其實是一種幾家人住在一起的四合院。由于占地較大,想在人稠地稀的臺灣找到這樣的地方實在太難了。他的理想在臺灣幾無實現的可能。郭中一聽后心念一動:為什么不把徐教授的這個理想帶到家鄉(xiāng)去實現呢?于是,他將東吳大學、大葉大學、中原大學等高校的幾位教授朋友召集起來,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教授們非常贊同。于是,在郭中一的帶領下,這幫教授很快就來到肥西縣考察,最后租下了200畝廢棄的荒山地——也就是小團山。他們最初的想法是構筑一個共同生活的部落社區(qū),作為退休后的養(yǎng)老之所。
回到臺灣后,這幫教授常常聚在郭中一家,談論著開發(fā)小團山的事情。可是,由于他們的家庭和事業(yè)都在臺灣,沒人能夠抽出身來專門負責這件事。
郭中一不止一次向妻子表示,想辭去工作到肥西去開發(fā)小團山,可莊蕙瑛卻堅決反對,叫他再等等看。
郭中一沒有料到,自己這一等就是一年多時間。2006年初的一天,莊蕙瑛突然對他說:“建設小團山的事,還是我去打頭陣吧!”
知妻莫如夫。郭中一終于明白了妻子當初叫他等等看的意思,他激動地握住她的手,說:“你還真是最合適的人選!”
其實,莊蕙瑛也不止一次地跟著丈夫到過安徽肥西縣,對那兒的山山水水早就有了一份特殊的感情。再說,小兒子延極被驗出對至少15種食物過敏,一旦犯病,十分難受。這種病通過醫(yī)學手段不易治愈,而自然、環(huán)保的環(huán)境和飲食卻有一定的療效。作為母親,莊蕙瑛也想給兒子換個好環(huán)境。加上在城里長大的莊蕙瑛小時候一直夢想長大后當一名幫助鄉(xiāng)鄰的村姑。因此,開發(fā)小團山的事,她比誰都著急,不止一次想站出來把這個任務扛在肩上。可這時,恰逢她父母做生意失敗,欠下了巨額債務。身為長女,她義不容辭地攬過了債務。為了還債,除了在臺北市中國科技大學進行教學外,她還在臺灣國際出版公司以及另外一家公司做了兼職,每天都忙得像陀螺似的。經過多番努力,她終于將父母的債務縮小到百萬臺幣之內,考慮到開發(fā)小團山的事情迫在眉睫,她向家人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弟弟很支持姐姐,大度地接過了父母剩余的債務;父母也鼓勵她走出去;兩個兒子聽說后更是非常高興。
家人的支持給了莊蕙瑛無窮的力量。她連夜寫了三封辭職信,辭掉了月薪高達7萬多臺幣的三份工作。這在當時經濟頗不景氣、工作難找的臺灣,需要的勇氣可想而知!
放著令人尊敬的大學教授不做,偏要當土里刨食的村姑!2006年8月25日,在人們不解、驚訝的目光中,莊蕙瑛帶著兩個兒子,離開生活了半輩子的臺灣,來到了安徽省會合肥。
嘆:創(chuàng)業(yè)艱難,堅守源于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到合肥后,莊蕙瑛顧不上休息,便馬不停蹄地為兩個孩子聯(lián)系學校。當時,延鐸14歲,讀初三,延極11歲,讀小學5年級。因為臨近開學,許多學校已停止招生。莊蕙瑛四處奔波,終于找到了愿意接收哥倆的學校。
隨后,莊蕙瑛又在附近租了套民房,買些簡單的家具,這里就算是他們的新“家”了。
令莊蕙瑛欣慰的是,兩個兒子都很懂事,這讓她少了后顧之憂。安排妥當后,莊蕙瑛來到了合肥的市轄縣肥西縣銘傳鄉(xiāng)小團山。
此時的小團山,還是一座廢棄的采石場,周邊只有一些雜草荊棘。瑟瑟秋風中,它顯得孤單而荒涼。
在莊蕙瑛看來,小團山就是一張白紙,而自己將是在這張白紙上作畫的人,想著它即將發(fā)生的變化,胸中頓時生發(fā)出一股豪情。
在小團山建農莊,香草必不可少。香草在臺灣是一種很常見的花卉,種類繁多,五顏六色,花開時節(jié),芳香四溢,深得人們喜愛。可是,小團山到處是光禿禿的石頭,土層很薄,要想種植香草,需要在上面覆蓋上一層厚厚的土壤。這是一項工程量很大的工作。好在山下有個小水塘,可以從中取土,水塘挖深后將來也可以養(yǎng)魚。
那天是2006年11月9日,莊蕙瑛決定破土動工。這一天既是小團山開工的日子,也是莊蕙瑛從教授成為村姑的日子。宣布開工后,莊蕙瑛二話不說,拿起農具帶頭干了起來。看她干得有模有樣,農民工都很好奇:聽說“老板”是喝過洋墨水的,怎么還會做農活?莊蕙瑛笑著解釋,臺灣的小學開有農工手藝課程,自己小時候就學過做農活。聽了莊蕙瑛的解釋,大家這才恍然大悟。有人勸她沒必要親自動手,莊蕙瑛淡淡一笑:自己現在是農民,干農活是本分哦。
從此,莊蕙瑛正式開始了她小團山村姑的生活。每天一大早,她就起床做早飯,吃過早飯后她背上一個大背包,里面放上事先備好的饅頭、西紅柿、礦泉水等一天的伙食,再戴上那頂專門從臺灣帶過來的斗笠離開住處,然后先坐公交、再轉農公班車,一路顛簸近兩個小時,才來到肥西小團山。
創(chuàng)業(yè)初期,條件十分簡陋,連工棚都沒有。有一次,勞累了一上午后,農民們都回家吃飯去了,莊蕙瑛一人坐在石頭上,啃著饅頭,可能是過于勞累,吃著吃著,她竟然歪在石頭上睡著了……隱約中,一聲響動將她驚醒,睜眼一看,只見一條蛇正從草叢中爬出來,她嚇得尖叫起來,蛇哧溜一聲不見了。莊蕙瑛懸著的心還沒放下來,又聽撲騰一下,循聲望去,只見一只雉雞騰空而起,向遠方飛去。它那五彩斑斕的羽毛在陽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如此美景,她平生還是第一次經歷。短短幾秒鐘,她的心就像洗了一次桑拿,忽冷忽熱,經歷了驚喜兩重天。
下午3點半之前,她必須提前收工,因為這是最后一班農公班車的發(fā)車時間。遇到雨天,或者乘客稀少時,這最后一班車可能就取消了,莊蕙瑛只得先走一段泥濘的山路,然后再來到一條破爛不堪的石子路,如果遇到貨車便搭個便車,遇不到,就繼續(xù)往前走,直到坐上車……
回到合肥,莊蕙瑛仍然不能歇口氣,她還要給兩個孩子做飯,這是一天中母子團聚的時間,再累,她也絕不馬虎。
兩個月不到,莊蕙瑛曾經白皙的皮膚就曬黑了。戴著大斗笠、穿著泥土鞋,她看上去與當地的農婦毫無二致。
與艱苦的勞動相比,莊蕙瑛最怕的就是辦各種手續(xù)。由于不熟悉當地的操作程序,她在辦事時免不了會碰釘子。
2007年底的一天,莊蕙瑛到一個部門去辦事。在這之前,因為對方沒有交待清楚,莊蕙瑛已跑了幾次,這次來,莊蕙瑛沒說什么,對方卻不耐煩了,將她狠狠地訓斥了一番。晚上回家后,莊蕙瑛越想越氣。自己也是個堂堂的教授啊,何曾受過這等委屈?想到自己人到中年,二次創(chuàng)業(yè)的艱辛,想到一年多來家人分離的痛苦,想到眼前的不順,她忍不住傷心地哭了起來。
第二天,莊蕙瑛對于是否上山,有些猶豫。最后,她還是決定去,但她是給自己放假,只散心,不干活。來到小團山上,莊蕙瑛第一次以旁觀者的身份來觀察,她不禁為小團山的變化驚呆了:原先光禿禿的山上,在鋪了1100多輛卡車的泥土后,顯得充實多了,上面種滿了薰衣草、檸檬香茅、薄荷、迷迭香等十幾種香草的小苗,輕輕地嗅一嗅,莊蕙瑛仿佛聞見了淡淡的花香!依山而建的那座協(xié)同式住宅,也像是從地上生長出來似的,骨架基本成型。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小團山已從沉沉死氣中煥發(fā)出了勃勃生機,這,不是很神奇的嗎?
莊蕙瑛正走著,手機響了,是丈夫打來的。這一年來,郭中一不僅在臺灣負責“招商引資”,還實際承擔著農莊建設總指揮的角色。電話中,郭中一興奮地告訴妻子一個剛剛得知的“秘密”:小團山前面有個水塘,水塘邊有個房子,而那間房子里住過的人,不是別人,竟是他的曾祖父……在郭中一看來,這就是自己與小團山的緣分!
“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想起了曾讀過的艾青的詩,品味著丈夫的一番話,莊蕙瑛解開了心結。擦干眼淚,她又恢復了往日的勁頭。
贊:花香蝶自來,生態(tài)農莊放大了夢想
2009年秋,那座徽風歐韻的協(xié)同式住宅建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