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女”蘇米拉

冠豸

.1.

“我最崇拜那些武功高強，除暴安良的俠女了，她們多威風呀！”在幾個女生嘰嘰喳喳地聊起自己喜歡的偶像明星時，蘇米拉擠過身去，不合適宜地插了一句。

“切！老土！什么年代了，還俠女？蘇米拉，你是武俠書看多了還是有病呀？”同桌柳葉不屑地拋了記白眼給她。幾個女生也迅速轉移陣地，把蘇米拉一個人撇下。她們喜歡周杰倫，喜歡飛輪海，喜歡所有大紅大紫的當紅明星、帥哥靚女，誰會去喜歡傳說中的俠女？在她們眼中，蘇米拉就是頭腦有問題的胖妞，她們從來都不屑于和她說話。

“俠女有什么不好呢？多威風呀！她們為什么都不喜歡？”蘇米拉摸著自己的大圓臉自言自語著。她從小就有俠義心腸，一直最愛看武俠書，最喜歡金庸筆下精靈古怪的黃蓉了，還曾夢見自己變成像黃蓉一樣冰雪聰明、風華絕代的俠女，與自己喜歡的大俠一起研習高深莫測的武功，攜手游走江湖，除暴安良……這樣的夢，她一做再做，不知疲倦。

“那些偶像明星有什么好？男男女女都長得跟花似的，弱不禁風，哪受得了黃蓉女俠一掌呢？還有那些花邊新聞，愛來愛去、真真假假、天花亂墜，有什么意義呢？”蘇米拉一臉疑惑，她不追星，但天天被同桌柳葉熏陶，就是不關注，也知道一些，但她只喜歡自己夢中的俠女。

上課鈴響時，蘇米拉回到座位上，見柳葉正對著小鏡子左顧右盼，于是親熱地靠過去說：“小妖精，上課了還要打扮呀！”柳葉沒回頭，卻迅速地閃開了腰，沒好氣地說：“離我遠點，蘇米拉俠女！”她煩透了蘇米拉的俠女夢，別人同桌一起，總有許多聊不完的時尚話題，可她蘇米拉，整天除了俠女還是俠女，既不知道打扮，也不知道修身，腰粗得像水桶也無所謂，衣服還穿得不倫不類，一點都不知道搭配，真是有損全班女生的整體形象。有個女生還曾當面對蘇米拉說：“這天下哪有這么胖的俠女？飛得起來嗎？還鋤強扶弱？切，自己不需要別人保護就不錯了。”

見柳葉不理睬自己，蘇米拉喃喃自語：“整天只知道臭美的女生就是磨嘰。”“你！你說什么？磨嘰？蘇大臉……”柳葉氣得不知說什么好，小蠻腰一扭，在老師走進教室時，馬上轉過身，以決絕的脊背對著她。

.2.

經過柳葉一翻添油加醋的控訴，班上的女生決定集體排斥蘇米拉，本來那些女生就不喜歡她，現在聽說她居然說她們臭美又磨嘰，更是義憤填膺。

蘇米拉不知情，見到那些女生在課間聚眾聊天時，還是會不知趣地湊過去，還沒等她開口，柳葉就輕啟櫻桃小嘴，扯著嗓子叫：“一邊去，蘇女俠。”眾女生的白眼球一時間尤如萬千暗器、飛標“嗖嗖”地凌亂飛過來。蘇米拉定睛一看，連退三步，大聲叫著：“我撤！”

沒有女生搭理，蘇米拉一點都不介意，班上還有許多和她一樣有著俠客夢的男生，特別是后桌楊亦龍，他們倆可以從《射雕英雄傳》講到《神雕俠侶》，最后又繞到《天龍八部》《笑傲江湖》。蘇米拉熟讀金大俠的所有武俠著作，講得激動時，口沫橫飛、神采飛揚，還會興奮地拍著桌子叫：“我最喜歡大英雄喬峰了，要不阿紫姑娘怎么會情愫暗生，為了他什么苦都肯吃，只是游坦之這個癡情漢太可憐了，為了阿紫，居然情愿成為鐵面人……”“是呀是呀，我也是喜歡喬峰，你分析得太對了！”楊亦龍熱烈附和。

看他們一唱一和，聊得興致勃勃，柳葉一肚子火氣。她偷偷喜歡楊亦龍好久了，一直埋在心里不敢表露出來。楊亦龍長得好看，特別是那雙眼睛，馬駒似的清澈、晶亮。他的成績還很好，對人的態度也很溫和。只是柳葉不敢隨便和他說話，怕自己一轉過身看見他的眼睛就心慌意亂。春心萌動的年紀，她小心翼翼地掩飾著自己的心思，不想也不敢被別人發現，學校里一直對早戀的事情抓得很嚴的。

“讓一讓，我要過。”柳葉冷冷地打斷了正在興頭上的蘇米拉，擠身出去，眼睛卻偷偷地瞟了瞟楊亦龍，想不明白，他怎么會喜歡和蘇米拉這個胖妞聊天呢？

蘇米拉不好意思地吐出半截舌頭，隨即挪動身體，臉卻還是面對楊亦龍的。還真是“目不轉睛”呀，柳葉見狀心里更是怒火中燒。在楊亦龍拉開桌子后，她才擠了出去。

站在走廊，隔著玻璃窗，柳葉一直怒視蘇米拉，她偷偷靠近，伸長耳朵，緊盯她，看看她還會說些什么。她突然看見蘇米拉站起身伏到楊亦龍的耳畔，兩個人不知在嘀咕什么，然后又一起開懷大笑。

“曖昧，真曖昧！”柳葉見狀，氣得鼓鼓的，她瞪著蘇米拉，狠狠地踹了一腳。情急之下，她忘記了她們之間隔著厚厚的一堵墻，這一腳嚴嚴實實地踹在墻壁上，疼得她忍不住落淚。

其實在心底里，柳葉還是羨慕蘇米拉的，她能夠那么坦然自若地和男生交往，而自己卻不行。自己一看見楊亦龍，心就慌亂，那張能說會道的嘴巴就似啞了，無法開口。

.3.

老師在講課，柳葉搓著踹墻弄疼的腳，一臉痛苦。蘇米拉見柳葉一直俯下身，一臉痛苦，姿勢還怪怪的，就湊過來問：“怎么啦？柳葉，看你的樣子想哭？”柳葉忍著痛不做聲，狠狠地扭過頭去。

“哇！柳葉，你的腳腫得像大饅頭了？怎么會這樣？”蘇米拉忍不住驚叫起來。連老師都驚動了。

“老師，柳葉的腳腫了，看樣子她很痛苦，我送她去醫務室吧。”蘇米拉自告奮勇。

老師走過來看了看柳葉腫脹起來的腳，默許了，還當眾表揚說：“同學之間就要像蘇米拉這樣樂于助人。”柳葉卻是一臉不情愿，但又不好解釋，只能任由她攙扶著一起走出教室。

才走到教室門口，柳葉卻又忍不住叫痛。

“來，我背你吧！”蘇米拉半蹲著。

趴在蘇米拉寬厚的背上，柳葉心里不知什么滋味，想了想，她輕聲問：“蘇米拉，你剛才下課時和楊亦龍都聊了些什么呀，看你們倆都那么高興？”“武俠呀！我們是‘英雄所見略同！” 蘇米拉一邊伸手抹汗，一邊說。柳葉聽了，心里直生氣，還“英雄”呢？她故意在蘇米拉的背上挪動，禁不住又呻吟起來，那腳真是痛，痛至心扉。

“別動，柳葉，一會噴點云南白藥，包扎后很快就會消腫。”蘇米拉安慰道，并且加快了腳步。

在醫務室，蘇米拉一直陪著柳葉，配合醫生忙上忙下，跑進跑出。回教室時，她一手攙扶著柳葉，一手拎著柳葉的帆布鞋，臉上汗漬斑斑。見狀，柳葉歉意地說：“辛苦你了！米拉。”“沒關系，小事一樁，這是我們俠義之士該做的。”蘇米拉豪氣地說，一臉灑脫。

柳葉其實一直都懂，蘇米拉是個熱心腸的女生，對人沒壞心眼，她也一直記得，有一次學校一個同學生病住院，需要昂貴的醫療費，團支部組織全校師生捐款，蘇米拉一股腦兒把自己積攢了半年的零花錢全捐了。她總是把自己當成一個“俠女”，處處以“俠義之士”處世，但卻不討好，因為說話太直接，得罪人了自己還不知道。

“對了，柳葉，你的腳是怎么弄傷的？醫生說傷了骨頭，至少要十天半月才能好。”蘇米拉隨口問了一句。一提起這事，柳葉的臉又生硬起來，她心里不快地想，還不是因為你，但嘴上卻說：“走路不小心腳崴了。”

放學時，每天坐公交的柳葉急了，人那么多，怎么擠呀？在她正著急時，蘇米拉先開口了：“柳葉，這段時間，由我負責載你回家吧！”

柳葉家離學校遠，見蘇米拉這么自告奮勇，她有些過意不去地說：“那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蘇米拉一臉豪氣。

.4.

那些天，每天上學、放學都是蘇米拉載著柳葉來來去去。其實蘇米拉和柳葉不同路，送柳葉回家后，她要彎上一個大圈子才能回家。

坐在自行車后架上，柳葉吹著涼爽的風，一手摟著蘇米拉的大蠻腰，一手拽著車架，心里五味雜陳。一直以來，她都不曾真誠和友善地對待過蘇米拉，還總是聯合其他女生一起排斥她、嘲笑她，把她當成怪物。可是蘇米拉從沒有敵對過她，每次遇見困難都是第一個主動來幫助她。

看著背部衣服一片濡濕的蘇米拉，柳葉心里過意不去。她伏過頭去，輕聲地說：“米拉，你辛苦了。”“還好啦！沒事。”蘇米拉頭也沒回地說，卻是更加用力地蹬車。“米拉，我們大家以前總排斥你，你會生氣嗎？”柳葉問，她很想知道蘇米拉的真實想法，也在心里下定決心，以后一定要好好對待她。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蘇米拉居然會說：“你們有在排斥我嗎？我都沒感覺到，呵呵，反正我喜歡的武俠世界你們也不懂，只有那些男生會懂。”說起武俠，蘇米拉又滔滔不絕。

在她們談笑風生時，蘇米拉突然來了個急剎車，柳葉沒注意，整個人猛地撞在蘇米拉身上，兩個人一起摔下車去。

“米拉，你搞什么呀？剎車那么急？”柳葉抱怨不停。蘇米拉卻沒解釋，她從地上爬起來后，急切地說：“柳葉，這車你自己騎回去。”然后只身往旁邊的小巷口跑去。

柳葉爬起來后，一臉納悶，這個蘇米拉怎么了？一驚一乍的嚇死人了。她扶起車，朝蘇米拉剛才跑的方向駛去。

進到巷口，柳葉傻眼了。她看見蘇米拉指著一個紅頭發的小混混罵：“你想干什么？搶錢還是敲詐？”她一副大義凜然的表情。小混混年紀不大，也就十四五歲吧，他驚愕了一下，待他轉過頭看清來管事的是個女生時，一臉囂張地說：“臭娘們，活得不耐煩了？管老子的事。”那個被小混混攔劫在墻角落的小男孩一直在哭。蘇米拉憤憤地罵：“臭小子，你好意思嗎？欺負這么大點的孩子，還要不要臉？敢不敢欺負我呀？”小混混遲疑片刻后，就陰著臉一步步朝蘇米拉走過來，那小男孩趁機跑遠了。

“來呀，你沖我來呀。”蘇米拉的聲音里明顯透著一絲顫抖，但她沒有后退。

“搶劫呀！快來人呀！有人搶劫呀！”蘇米拉突然大叫起來，并且迅速掄起書包砸在已經沖到她面前的小混混頭上。書包沉，那小混混被書包砸得有點暈時，蘇米拉揮舞著她的小拳頭沖了過去，嘴里還不忘大叫：“快來人呀，有人搶劫！”小混混沒想到蘇米拉一個胖女生居然敢和他打架，傻了，愣是被蘇米拉打得招架不住，然后在路人圍過來前，轉身悻悻地逃跑了。

柳葉怔住了，她沒想到蘇米拉如此神勇，真的就像傳說中的“俠女”。那小混混邊跑邊叫嚷：“見鬼！遇見個男人婆！”

看著已經屁滾尿流跑遠的小混混，蘇米拉跳著腳叫：“臭小子，看你下次還敢敲詐別人，我天天守候你！”柳葉跑向前，拉著蘇米拉的手說：“米拉女俠，我太崇拜你了！”

蘇米拉雙手抱拳，謙虛地說：“哪里，哪里，這是我們俠義之士該做的事……”說著，和柳葉一起大笑起來。

.5.

蘇米拉就是這樣一個女生，有點胖、有點天真、很樂觀，還愛管閑事，喜歡以“俠女”自稱，對人熱情，不拘小節。自從她打跑敲詐小學生的混混的事情經柳葉大肆渲染，四處宣傳后，班上的女生對她的印象完全改變了。

一下課，一群女生就圍著蘇米拉說話，說要她教教大家“女子防身術”，說要像她一樣做個勇敢的女生。楊亦龍湊過來說：“蘇女俠，什么時候我們一起笑傲江湖呀？”逗得一群女生哄堂大笑。柳葉也笑了，她再也不會嫉恨蘇米拉和楊亦龍總有說不完的話了。

柳葉明白：蘇米拉是一個善良的女孩，她對身邊的人真誠友善，她向往的只是武俠世界里那些俠客們敢愛敢恨，勇于擔當的精神，她是名副其實的蘇米拉女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