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哲 汪文濤
編者按:作為源于歐洲富人階層的“舶來品”,會所除了提供較為昂貴的餐飲、娛樂、健身、美容等服務外,還具有在隱蔽的空間里提供私密性服務的特征。而賴昌星的“紅樓”,又使得會所這一商業形態逐漸走進了中國官員的生活,成為某種曖昧不清的橋梁——讓權錢擦身而過,為不可告人的交際提供著不可告人的隱秘。“會所”這一詞匯在融合了中國本土文化特色后,不時牽動著國人敏感而又脆弱的神經。
會所的“前世今生”
“會所”英文為“Club”,也即俱樂部。世界上第一家會員制俱樂部誕生在17世紀英國的一個咖啡館里,由于參與者有著相同的興趣愛好,于是決定組成一個聯盟。隨著時代的變遷,由于這種俱樂部為相同社會階層的人士提供了一種私密性的社交環境,逐步成為中產階級和相同社會階層人士聚會、休閑的場所,而會所的會員身份,也演變成財富的象征與標簽。
“紅樓”建于1996年,可謂是中國早期私人會所的雛形。當時的“紅樓”已經具備了現代會所私密性的宴請、娛樂等高檔接待功能,公安部原副部長李紀周、廈門海關原關長楊前線等很多高官都去過。賴昌星將“紅樓”打造成了一個隱蔽的權錢交易、權色交易場所,當時并不被外界知曉,直到案發后才臭名昭著。
上世紀90年代,京城“四大會所”之一的長安俱樂部,曾把擁有5000萬元公司資產作為進入俱樂部最基本的參考標準。一位溫州企業家道出了商人們青睞會所的重要原因,“在頂級會所里所接觸到的人物,不是領袖級的企業家,就是高官要員,這對商人來說,無疑對企業的發展和開拓都有極大的幫助”。上海某會所的服務宗旨是滿足會員的一切需求,無論是你想在下飛機后與紐約市長會談,還是希望碧昂斯在你的發布會上高歌一曲,無需親力親為,這一切會所都會幫你搞定。
私密性也是商人對會所趨之若鶩的原因之一。在頂級會所里談生意或做任何事,都不會被外界知道。有的會所還規定不同時接待兩撥客人,即使在會所里只有兩個客人,也不會再接待其他客人。
會所奢華之風襲擊官場
所謂會所,簡單地說,就是以會員制消費形式進行交際娛樂的特定場所。在我國,各類會所主要集中在北京、上海、廣州、香港等大城市,其中以北京尤為突出,僅北京市的會所就超過一萬家。
2010年8月9日、10日,溫州一媒體以整版或半版的篇幅連續刊登了某東方高爾夫協會的成立廣告。在廣告中,有20多名溫州地方在職高官,以名譽主席、名譽副主席、顧問等職務名列高爾夫協會會員名單之中,其中包括溫州市人大、政協、紀委等部門的要職官員。這份名單經媒體曝光后,引起輿論熱議。2010年8月11日,溫州市委連夜作出決定,嚴令20多名官員無條件退出高爾夫協會。
2011年4月15日,一張上海市盧灣區紅十字會在某私人會所消費的近萬元餐飲發票被網友在微博上貼出,引發眾多網民的圍觀和質疑。
2011年5月14日,央視著名主持人芮成鋼在微博上透露,故宮博物院建福宮會所的入會費高達100萬元人民幣。此言論一出,故宮深陷“會所門”事件,飽受輿論指責。
位于杭州北山路上的抱青別墅,由一家交通企業租下做了餐廳,千余平方米的面積僅裝修就花了千萬元,小牛皮包裹的椅子,純銅的踢腳線,意大利的水晶燈。記者通過電話詢問訂餐價格,被告知即使是在大廳就餐,一桌也要幾千元。服務員直言:“不過坐大廳那邊感覺不好的,一般都是領導進包廂,司機才在大廳吃。”
據不完全統計,杭州西湖的核心景區,至少有近50家企業或私人投資的各類會所。這些公共資源被占用,引起了杭州市民和游客的不滿、質疑,公眾認為其后至少暗藏著三大詬病:侵占公共資源、宣揚奢靡消費、助長腐敗行為。
在這些亂象紛呈的背后,折射出會所的奢華之風正在侵襲著中國官場。
“‘會所腐敗正成為國家工作人員腐敗的一個新型變種。”有業內人士指出,在我國,一方面由于各類會所在發展會員時門檻高,會所逐漸成為會員身份與地位的象征;另一方面,由于會所具有私密性、商務性和缺乏監管等特點,對于一些原本不具有高消費能力的國家工作人員而言,可以在會所里消費的一些非公開化服務項目,無法被外界察覺。因此,各類會所正逐漸演繹成滋生腐敗的新溫床。
以消費之名
來自北京市海淀區檢察院的調研報告顯示,會所腐敗主要表現為通過收受會員卡或直接記名掛賬的方式,以會所消費之名行賄賂之實。
一些頂級的會所對入會設置了較高的經濟門檻,限額發展會員的會籍,這類會所的入會費少則幾萬元,多則幾十萬元甚至上百萬元。如位于北京市海淀區北部的某著名高爾夫球俱樂部,海淀區檢察院曾經查辦中國某礦業公司經理收受一張該俱樂部標價45萬元的高爾夫球會員卡受賄案。據了解,要成為該俱樂部的會員,首先要交60萬元辦理一張高爾夫球會員卡。俱樂部工作人員還宣稱:“俱樂部每年發展會員的條件都會有所提高,名額有限,這張高爾夫球會員卡有很大的升值空間,不想用時還可以轉讓,俱樂部不限制會員卡的轉讓。”
對于高爾夫球這項“貴族運動”,許多落馬官員曾對它很癡迷,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器械司原司長郝和平便是其中的代表。郝和平在獄中悔過時曾表示,自己走上犯罪道路和高爾夫球會籍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據了解,郝和平在任時對高爾夫球的愛好超乎尋常,“一到星期天,不打球就渾身難受”,他經常乘飛機到全國各地找最高檔的球場打高爾夫球。只要發現一家滿意的球場,郝和平就會向求他審批的醫療器械公司老總們要一張會員卡。
也有一些行賄人投官員所好,不直接向官員贈送會所會員卡,而是將自己辦理的會員卡借給官員使用,或者共同享用,或者利用會員的身份在會所宴請官員,甚至進行賭博、嫖娼等權錢交易、權色交易的違法活動。
變相的貪污
會所腐敗另一種常見的表現形式,則是在公款辦理會所會員卡的過程中變相貪污。
一些會所為了追求利益的最大化,在為一些單位辦理會員卡的過程中,會返回一定比例的現金折扣,而這些現金折扣往往會落入單位領導或者關鍵崗位人員的腰包。
2010年,北京市西城區檢察院曾接到北京市某會所向在該處開會、度假的單位返還費用的線索。據調查發現,從2003年至2010年,該會所先后向上百家單位返還現金折扣,有的單位雖未在該會所返現,但卻以會議費的名義在該賓館存入高額款項,并開設消費賬戶,供領導或單位招待客人時使用,金額高達數百萬元。
“就會所返現行為的危害性而言,其已經成為國有資產流失的一種重要方式。從發案單位看,他們所支出的是公款,從中返還的也是公款,一旦返現行為脫離監管,則這些單位所掌握的國有資產就失去了控制,容易成為職務犯罪的溫床。” 西城區檢察院副檢察長張京文分析說。
規范會所管理是預防之重
“在一些歐洲國家,會所腐敗早已是眾矢之的,許多國家都嚴禁政府工作人員參加商人出錢組織的娛樂休閑活動。”北京理工大學教授胡星斗對比舉例說,在國內,各類會所是在一些國人盲目追求奢華、顯示身份、畸形消費的不良浪潮中應運而生的,并由此對一些官員產生了巨大的誘惑力,使一些官員出于虛榮、攀比的“權貴心態”,對高檔會所里的“神秘”特色服務趨之若鶩。
“相比于傳統的腐敗方式,會所腐敗對官員的蠶食是悄無聲息的。”廣州大學公共管理學院院長陳潭分析說,會所腐敗是在相對比較隱蔽的空間里發生的,而官員的丑惡行徑一旦被暴露或被揭發,民眾對官員將產生很大的鄙夷或仇恨心理,必將加劇社會不公、貧富懸殊等問題的惡化,嚴重損害黨和政府的整體形象。
結合國內會所運行實際,北京市海淀區檢察院檢察官李思瑤認為,目前各類會所存在多種亂象,是由于中國尚無規范會員制企業設立以及會員卡發行與交易行為的專門法律法規,出現監管不嚴導致的。為此,李思瑤建議,工商、稅務、公安等執法行政部門要加強對各類會所的監管,對會所在經營中出現的商業賄賂等違法行為要加大打擊查處的力度。
“官員在會所的高額消費以及非法套現等行為,是導致國有資產流失的一個重要渠道。”李思瑤認為,規范會所的經營行為,特別是加強對會員卡的發行和購買環節的規范,是防范利用會員卡套現、行賄、受賄的有效途徑。
“治理‘會所腐敗的關鍵,在于要管住官員八小時之外的生活。” 胡星斗建議,國家應適時出臺《反腐敗法》,將類似于“會所腐敗”的隱蔽行為納入反腐敗的視野,確保官員和公權力在陽光下接受監督。
(摘編自《方圓》、騰訊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