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波



從永順縣城往東19.5公里,有一條河,叫靈溪,老司城就在河畔。靈溪河繞著老司城蜿蜒而過,成幾字形。
老司城是歷史上永順宣慰司數百年的司治所在,始建于明萬歷十九年(1591年),是湘鄂渝黔土家族地區規模最大、保存情況最好的土司城址,被譽為江南“紫禁城”。
自1995年以來,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會同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文物局、永順縣文物局,先后3次對老司城及外圍相關遺址進行調查與發掘。2010年5月至12月,對此又進行了第四次考古發掘,基本上弄清了城址各個功能區的分布情況:宮殿區與衙署區處于城址的中心,其周圍分布有街道區、宗教區、墓葬區、苑墅區等功能區。
老司城遺址到目前已出土、采集、征集各種文物6680件,包括石質建筑構件101件,磚類1294件,瓦類402件,釉陶器927件,瓷器3686件,鐵器260件,骨角類器10件。宮殿區出土的動物骨骼種類有虎、豹、熊、狼、鹿、麂子、中華鱉、貝類等20余種。
老司城遺址是中國土司制度的見證,全面地反映了湘鄂渝黔地區土司及土司制度的產生、發展和消亡的全過程。它是中華民族大融合的重要歷史見證,是人文與自然景觀完美結合的考古遺址,集中體現了湘西土家族的歷史文化和民族風情,因此意義重大。
2012年6月9日,湖南省考古研究所主辦的“2012中國文化遺產日·相約老司城”系列活動便在永順縣舉行。更早以前,3月25日,《老司城遺址申報世界文化遺產預備名錄文》通過省級評審,成功邁出了申遺的第一步。
老司城遺址的神秘面紗正在一步步揭開……
中國的馬丘比丘
老司城遺址分布有宮殿區、衙署區、居住區、墓葬區、宗教祭祀區等遺址區;地面歷史遺跡有祖師殿、擺手堂、古墓群、古街道、古城墻、彭氏宗祠、德政碑、“子孫永享”牌坊等。
與我一同前往的是吉首大學中國土司歷史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吉首大學文物修復與文物鑒定室主任成臻銘教授。永順老司城是吉首大學的田野調查基地,成教授曾在老司城做過田野調查、民間文獻收集和口述史整理,對當地非常熟悉。他向我介紹了永順老司城的情況。
土司,是受中央王朝任命的地方官,實行世襲制。土司制度帶有軍政合一的性質,如宣慰使、宣撫使、安撫使既是各自轄區的最高行政長官,又是本地區的最高軍事領袖。老司城又名福石城,是彭士愁于公元912—923年歷時11年建成的。彭士愁是土司始祖溪州刺史彭瑊為的孫子。他繼位后,彭氏勢力日漸強盛,彭士愁也因此成為統領五溪20州的靖邊土司王。939年8月,彭士愁與楚王馬希范展開相持近兩年的“溪州之戰”,最終以彭士愁主動求和而告終。
從此,雙方簽訂盟約,為彭氏土司王朝奠定了818年的傳世基礎。
土家族非物質文化傳承人向盛福解釋了“老司城”名字的由來。他說,老司城是永順土司的司治。清初土司王還把司衙署遷至顆砂行政,被稱為“新司城”。與此相對應的原大山中的司城有了一個“老”字,名“老司城”。
出現在我眼前的老司城背靠紫荊山,城前的靈溪河自東北而西南環城流過,四面環山。成臻銘介紹說,前面的遠山“如鳳凰展翅一般”,屬于“萬馬歸朝”、“龍鳳呈祥”之地。老司城占地面積為2500畝,分為金鑾殿、太極宮、壽宮、娛樂宮、丞相府、大將軍府等部分。其中,“皇城”為橢圓形,總占地60畝。
曾經輝煌壯觀的土司“皇城”,如今只是一個考古現場,紅色尼龍繩做成的警戒線將其團團圍住。“考古工地謝絕參觀”、“考古工地 嚴禁拍攝”等警示牌隨處可見,發掘出來的城池遺跡也被白色的塑料薄膜掩蓋著,上面壓著磚頭,唯有城墻還露在外面。
成臻銘指著微白的城墻說:“這是明代的‘水泥,由糯米、石灰、棉花等物質組成,粘性非常好,非常堅固。”他又隨手從地上撿起一塊淡藍色瓷碗的碎片,“這應該是明代的,這些東西在這里隨處可見”,他指著腳下的一段鵝卵石路面說,“這是土司的宮殿區,街道很寬。”他說,“原先這里都被土覆蓋,現在考古隊把它清理出來,非常壯觀。”
拾階而上,爬上一個山坡,可以看到考古隊員們正在勞作,剛清理出來的遺跡清晰可見。我找到此次老司城考古發掘隊負責人之一、湘西州文物局副局長龍京沙,他說:“目前正在挖的是宮殿區的一條排水系統。”
站在高高的宮殿區山坡上向左右眺望,視野所及皆是“皇城”的范圍。“我們現在所處的老司城為永順彭氏土司政權的司治所在”,龍京沙介紹說,“老司城遺址分布有宮殿區、衙署區、居住區、墓葬區、宗教祭祀區等遺址區,地面歷史遺跡有祖師殿、擺手堂、古墓群、古街道、古城墻、彭氏宗祠、德政碑、‘子孫永享牌坊等。”
“發掘后的龐大遺址,將具有驚人的視覺沖擊力,堪稱‘中國的馬丘比丘”, 龍京沙還表示,“其觀賞性、真實性、完整性為中國現存城市遺址中所罕見。”
一直從事土司研究的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研究員李世愉告訴我說:“有權勢的土司往往仿中央王朝的皇城建制而修建自己的王城、行署,老司城遺址完全發掘出來應該是嘆為觀止的。”
紫金山墓葬區
彭氏宗祠位于老司城中心,在土司“寢宮”的后面,內供歷代土司的牌位,有精美的木雕像,各具神態,栩栩如生,是明代萬歷十九年第24代土司彭元錦任宣慰使時建立的。
在成臻銘的引導下,我來到位于紫金山墓葬區的彭世麒與夫人合葬的墓前。紫金山位于老司城的東門,是鳳凰山的右翼延伸下來的一個小山崗,面積約20余畝,是埋葬歷代土司王和土司王親屬的主要墓地之一。
成臻銘介紹說,“這是彭世麒墓,彭世麒時代是永順宣慰司最為繁盛的時代。”在洞口,看到雕刻得非常清晰的墓門,“這個墓門美妙絕倫,門上的雕花非常精美,代表明朝最高的雕刻藝術,這與他生前所用的門應該是一樣的設計。”成臻銘感慨地說。
“這邊是彭宗舜墓,他也是有戰功的”,成臻銘指著彭世麒墓右邊的一個墓說。在考古現場,我搬開磚頭,揭開覆蓋在墓前的塑料薄膜,向內張望,墓穴里漆黑一片,于是,我帶著手電筒跳了進去。
彭宗舜墓是一墓三室,中間存放的是彭宗舜棺槨,兩側間是夫人棺槨,但此前墓里大量寶藏已被盜,棺槨也被燒掉了,被燒黑的墓墻壁上有考古隊所做白紙黑字的標簽“6號墓室南壁”。
成臻銘說,這些墓主人的牌位和偶像大多供奉在彭氏宗祠。彭氏宗祠位于老司城中心,在土司“寢宮”的后面,內供歷代土司的牌位,有精美的木雕像,各具神態,栩栩如生,是明代萬歷十九年第24代土司彭元錦任宣慰使時建立的。
但來到彭氏宗祠時大門緊鎖,門前立的木柱上綁著一塊“考古期間 謝絕參觀”的警示牌。從門縫中看去,發現考古隊員正在井然有序地修復文物。
透過門縫,我記錄下了工作現場僻靜的一角。
土司文化的生機
2010年9月啟動了老司城第4次考古發掘,目前考古發掘正在進行中。力爭在2012年前成功申報國家考古遺址公園,2013年至2015年成功申報世界文化遺產。
“土司文化是土家族文化的主心骨,老司城就是土家族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永順縣史志辦原主任彭劍秋說。
“老司城的文物古跡一次又一次地遭到嚴重破壞,有的被毀掉,有的被盜走,有的散失在民間,尤其是老司城周圍的109座土司墳墓被盜的不少。”作為永順最早提出保護土家族土司文化者之一的彭劍秋2006年在調查完老司城文物保護情況后,無比痛心地指出,“即使有些文物幸存下來,也是在那里長年遭受風霜雨雪侵襲,如溪州土司王的‘子孫永享牌坊、德政碑、石馬等至今仍然豎立在荒草之中,有的土司文物雖然搬進了屋,但也是連泥帶渣、橫七豎八地堆在那里。”
對此,2008年之前還擔任永順縣寧夕鄉黨委書記的王本富表示:“保護和利用老司城遺址,前幾屆政府都考慮過,但為什么從我們這屆政府才開始做呢?我覺得最主要的原因是對老司城遺址的定位:之前我們一直強力推廣芙蓉鎮和猛洞河,甚至想把永順縣改成‘猛洞縣,但今天回過頭來看,還是對老司城的價值認識不夠。”
但馬上,他話鋒一轉:“我也理解縣政府的苦衷,若要保護,必須要資金投入,但對永順這樣一個國家級貧困縣來說,首先要保證機構正常運轉,文物保護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現在我們目標明確,”王本富表示,“2010年10月,老司城遺址被列入全國第一批國家考古遺址公園立項名單(全國僅有23個)。為配合遺址本體保護和國家考古遺址公園建設,經國家文物局批準,2010年9月啟動了老司城第4次考古發掘,目前考古發掘正在進行中。力爭在2012年前成功申報國家考古遺址公園,2013年至2015年成功申報世界文化遺產。”王本富感慨地說,“老司城已經沉睡200多年了,我們不能再讓它沉睡下去了。”
“當然這些還需要國家的支持,將在兩到三年時間投入4個億。如果沒有中央財政的支持,我們本地財政是難以為繼的”,王本富同時兼任永順縣老司城遺址保護與利用開發有限公司副董事長,還在為錢發愁。
研究旅游經濟的吉首大學科技處處長王兆峰則強調,“貧困也是一種財富。正因為貧困,才把這些自然文化遺產都保存了下來。”作為本地旅游規劃專家,他還建議:“老司城遺址保護與利用應該以土家族歷史文化為主線,整合聚焦土家族的資源,與芙蓉鎮旅游產業的發展作為一個系統工程來統籌,精心組織、統一規劃、分步實施、逐步完成,發揮后發優勢,打造一個湘西旅游產業集群。”
百科
馬丘比丘也被稱作“失落的印加城市”,是保存完好的前哥倫布時期的印加遺跡。馬丘比丘是南美洲最重要的考古發掘中心,由于獨特的位置、地理特點和發現時間較晚,馬丘比丘成了印加帝國最為人所熟悉的標志。在1983年,馬丘比丘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定為世界遺產,是世界上為數不多的文化與自然雙重遺產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