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洲扎撒(組詩)

胡楊

雪蓮

雪在突圍一

向著最純潔的高度

只有那一抹云彩

可以跟隨

仍有癡心的追捧者

像這冰清玉潔的花

漂浮于寒冬的利刃

熱血噴涌之時

美的靈感一觸即發

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雪線

早已丟棄了次生林攀升的步伐

野羚羊輕佻的咩叫

也被陣陣山風

摔碎于陡峭的崖壁

而她獨自將寂寞

描繪于春天的禁宮

于絕處絕艷

泉

在戈壁

水就像一只鳥

說不定會在哪兒落腳

那只鳥兒會先叫幾聲

等那些叫聲飄在

干渴的嘴唇上

潮濕的氣息

就越來越濃烈了

疲憊的人

一腳踩下去

水，沖了出來

像被壓制很久的

水晶與翡翠

人們笑了

原來泉水

像飛翔的鳥兒

一直跟著我們啊

臺地

風吹過

黑老鴉累了的時候

小憩，梳理羽毛

草在臺地的四周

簇擁著

互相攙扶著

但它們沒有站在臺地上的機會

它們期盼著自己能像鳥兒一樣

在天上飛

飛一陣

就坐在臺地上

看低處的兄弟

飲水食鹽

風吹過

吹向四方

四方的草

涌動著

像一群歡呼的人

豐樂

一層雪

蓋住了豐樂

向南

石崗墩、九里墩

磚包墩、柳谷大墩

矮官墩、喇嘛大墩……

向北

干巴子墩、牦牛壩墩、高坡墩

黑土疙瘩墩、羊胸子墩、馬營墩

高寨子墩、苑馬寺墩……

東西兩面

是料峭的山峰

豐樂，站在一個烽火臺上

就可以看見一溜子烽火臺

它們像一根繩子

拴住了豐樂

拴住了豐樂的麥子和高粱

一陣笑聲

就像一陣風

瞬間，傳遍豐樂

王家莊

包谷長高了

麥子長高了

更高的柳樹

又長高了

只是王家莊

越來越低矮

桃樹下長大的孩子

嫁到了外鄉

那些種子

是王家莊的根嗎

那個趕羊的臭小子

從山坡上走下來

挺著身子

后來，雨罵風霜

壓在莊稼上

壓在樹上

壓彎了他的脊梁

他坐在老柳樹下

他說，他半截子已經入黃土了

他說，黃土已經埋到他脖子了

他是不是王家莊的根系呢

看著一群跑過來的孩子

有不少

像他年輕時候的樣子

雨

一滴打在駱駝刺上

一滴打在石頭上

一滴一滴的雨水

像是數著數

數著數著

就沒聲了

駱駝刺上的雨水

石頭上的雨水

全部變成了駱駝刺

一叢一叢的駱駝刺

也像一團雨水

在戈壁上升起

綠色的霧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