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約(外一章)

陳茂慧

今天和昨天，白天與黑夜，生和死，

不停地交替更迭，循環進退。

我和你，在揮手間完成了一次際遇、

融合，然后匆匆分離。各奔前程。

各奔死亡的墓地。

月光完成了夜的點睛之筆，然后一頭

扎進東海，暗無天日。

徘徊、沉沒，而后，飛升、沉寂。

今生與來世之間，是否有著契約?誰

和誰，在生命的長街結伴狂奔?燈光的盡

頭一定就有灰燼?

灰燼，殘紅的、枯葉的、青燈的、霜

鬢的、你的、我的……

心空的雪降落，在六月。

是誰的指使?我的指尖在鍵盤上舞蹈，

譜出一汪幽怨的深潭。

錯過悔悟的時節，青春啊，你的腳步

踉蹌，沉重而為零丁的韶華。

契約，我們的、他們的、你們的、時

光的、背影的、反射的、秘密的、黑暗的、

光明的、腥紅的、蒼白的、一切、部分、

虛無!

一個人、一條路、一縷情在紅塵中掙

扎，聚與散之際，誰在顧忌有沒有心靈的

契約?

聚，共同走向墳墓；散，如煙花飛向

天堂。

佛的意旨高懸，神秘、玄奧。

夜的盛宴

站在巷道口，一群樓宇向他壓下來、

壓下來。

錯落的樓群，參差的樓層，窗戶探出

半個身子，向夜渲染明亮或曖昧。那些窗：

圓形的、長方形的、橢圓形的、三角形的、

菱形的、三角形與方形組合的，它們像是

一張張巨型的臉上眨動的眼或翕動的鼻孔，

它們都在呼吸——在夜幕里貪婪地吸收著

光陰或黑暗。

仰頭，他感到暈眩。一只貓蜷縮在一

扇菱形的窗臺上，深藍的眼睛閃動著藍幽

幽的光，覆蓋了它背后窗內的光暈，像利

劍，直刺他彷徨的內心。

腳旁，一叢仙人掌在瘋長。

窗戶，或開或閉，或半開半閉，或大

或小，或明或暗，或高或矮，布滿了機關。

站在巷道口，他手扶著身旁的墻，頹

然坐到了地上。

墻是厚墻，是粗礪的石子和石灰混合

凝固而成。墻的厚度并不能代表人心之間

的距離，墻的硬度卻加固了人與人之間的

距離感。墻可以隔開光與影，隔開目光與

有形的軀殼，隔開過去與現在。地氣，是

順著墻在蔓延的：從窗戶到屋檐下，到房

頂，到燈下的靈魂。

夜的暗無限擴張。他只看到了有限的

幾扇窗子。而有限的窗卻有著重重的機關。

夜，藏著久遠的過去和秘而不宣的往

事。

窗內，夜的盛宴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