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花

張步伐

黃色的火焰，一夜之間，將整個鄉村

照亮。

黃色的洪流，將一切淹沒，房屋、雞

鳴、犬吠以及還未醒來的夢。

被包圍的意識，找不到出口。

跟隨翅膀的聲音，把葉縫透出的零星

的藍當成炊煙。

抱住一朵，溫暖、持久的幸福賽過初

戀的吻。

香的觸須，奮力爬上臉頰，深入眼瞼，

擠出亮晶晶的渾圓的感動，從一顆種子到

另一顆種子。

站立，以這樣轟轟烈烈的姿勢，讓鄉

村的春天不再寂寞。

在河邊，在塘邊，在池邊，晾曬古典

的黃，權威的黃，

阿黃的黃。留守的少婦，望著星星落

進黃昏，落進黃色的深潭濺起一夜無眠。

也有煙斗，按了星火，對著田野，一

閃一滅。

那燃燒的露珠，在花朵間，聆聽綻放

的旋律。

從煙斗上滴答的口水，潤出更多希望。

一滴就是一滴生活中的油，在鍋中噼啪作

響。舒展了額間皺紋夾著的愁，光滑余下

的生活。

風搬運山外的消息，停在了這些油菜

花朵之上。

它們迫不及待地吶喊著，完完全全地

開放，不留一株啞蕾，收獲之后，再次把

鄉村讓給寂靜，我不忍心說成寂寞。

請給我更多的黃，在小小的山頭，在

那些柴屋的背影中淹沒那張升起紅暈的臉，

那束沾滿粉黃誤導蜜蜂的秀發；

如果我走失在回家的路上，那是因為

我想繞過陽光，直接抵達那片金黃的婚床，

與我鄉村的新娘，一同守候三月的美好春

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