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種顛覆

趙薇

孟京輝似乎想玩點先鋒和意識流，且跨越了幾個維度，但總給人一種造作的痕跡。

不知為何，每觸碰“初戀”二字，總夾雜些無厘頭等等印象在里面。星爺（周星馳）的電影《千王2000》里有這樣一個橋段。張家輝飾演的小混混到處尋找讓他著迷的那個化名“初戀”的女子，誤打誤撞進一對老夫老妻居所時，讓老頭兒大大感懷：初戀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東西，你的初戀怎么會在我的床上？一想到此，就為老頭兒旁若無人、望天長嘆，而且欠揍的表情而忍俊不禁。要知道，他老婆可在旁邊啊！

趙本山老師在小品《心病》，把一句“初戀的根本不懂愛情”弄得膾炙人口，反正不管懂不懂愛情，初戀都給套上了“如同兒戲”的標簽啦。那些懂得愛情的，上哪說理去？

其實走進保利劇院之前，還在一直詫異：這種人言人殊的體裁，到一個實驗話劇導演手里，將會如何詮釋?帶著尋找答案的姿態，卻遭遇了孟京輝的開放式結局。“最美好”與“不懂愛情”似乎在那兒都得到了驗證，又似乎根本沒沾邊兒。

從這部名為《初戀》的音樂劇故事本身而言，似乎并不復雜：男主角的初戀女友在與其吵架分手后死于旅行中的意外，痛苦未散時他與另一姑娘相識相愛，初戀女友靈魂猶在，俯瞰愛人與他人的戀情，最終逝者成為天使安然離去，世間有情者得以相守。編劇史航說這是一部“天上人間”的戲——人鬼神同在的三維立體感讓故事多了些魔幻色彩，但魔幻并未帶來虛幻和浪漫，而是惡狠狠的、毫不留情的對現實粗糲展示。

這跟近幾年主打懷舊風氣截然不同。從《初戀這件小事》到《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從《屬于你我的初戀》到《山楂樹之戀》，朦朧與美好，幾乎成“初戀”文藝的主旋律。《初戀》則顛覆了人們的想象，它闡釋得真實而鋒利：讀萬卷書的男人與行萬里路的女人是彼此的初戀，卻有著無法調和的人生矛盾：你走我停，我停你走，內心世界與現實一起，隔閡百般。理想與現實的劇烈沖撞，帶來的是不間斷的爭吵和話語決絕的分手。

說實話，我覺得《初戀》有點兒狠：初戀也脆弱，也令人疼痛，很激烈，也很殘酷——跟所有愛情一樣。一部接一部童話般美好的初戀劇過后，孟京輝捅破了夢境：關于生死，關于糾纏，關于爭取與放手——最終皆還原為無法彌補的遺憾和關于人生的無奈與無助。

童話與現實、甜蜜與痛苦，哪種是真實的初戀，哪一種不是呢，愛情本來就形式豐富百轉千迴。

《初戀》也是孟京輝五年音樂劇計劃中的第三部作品，此前的《空中花園謀殺案》、《三個橘子的愛情》都在小劇場上演。不習慣的不是劇情與思路，而是大劇場的的表現形式。

這一次，同樣包含了舞蹈、身體、音樂、故事多種元素的《初戀》，從蜂巢的角落走向了保利的大空間，立體的舞臺，夸張的衣飾，炫目的背景或者有助于情感表達更富張力，形式感更為突出，愛情的私密感與舞臺的空曠感似乎難以相融。難怪，孟京輝自己都感嘆這一步走得過于大膽，過于先鋒了。而對于視力不太過關的我來說，小劇場中極少出現的“走神”，奇跡般地“復活”了。難道，這是孟導玩的游戲嗎?我倒寧愿相信是為了多賣幾張票。

“燃燒的書店，擁堵的道路，未完的電影，殘缺的婚禮，孤單的生日，寂寞的人間……天使背棄天堂，只為再次見到愛人的笑容。當摯愛攜手新歡，是選擇相守，還是放手？當時光不可重復，是選擇祝福還是詛咒？幸福作祟，只為尋找初戀。”宣傳文字的做作，是我感到為數不多的不爽之處。心想，對于中國觀眾，最好還是一是一、二是二，意識流玩得過多，反可能招致費解，層次低點的話，也許甩袖子就走了，看不懂就不看。

可能是對體裁本身這兩個字過于敏感，正好偽裝了一下吹毛求疵的神經。在開放式的結局里，只尋找到了一小撮bug.不管怎樣，這出音樂劇不能算是失敗，至少它是第一次關于初戀的顛覆，第一次孟氏音樂劇的大劇場嘗試。孟京輝說，“初戀”的秘訣就在于，“永遠作為第一次”。聽著，貌似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