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梔子花

楊筱彤

她怎么也忘不了那個梔子花盛開的季節，那張梔子花般的笑臉成了她心中最美的風景。

那里原本并不是一個安靜的地方，進進出出的人群發出的腳步聲與患者無助的目光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道奇幻的風景。在這道風景面前，她表現出異常的落寞，連她自己都能聽到她自己微弱的呼吸聲和點滴滴下的聲音，滴答、滴答……那些聲音順著涼涼的液體滴進了她的心間，一股壓抑的力量憋得她想掙扎，可虛弱的軀體似乎不再屬于她自己……于是，她改變了一些姿勢，仰望是最為便捷也是唯一的一種姿態，可白色的天花板上投射下的只是她那蒼白的面孔和從眼前晃過的浮云，她早已習慣了這種生活，也許對她來說，永久地閉上雙眼才是一種解脫。

那一年的梔子花開得異常的燦爛，室外春光明媚，三五人群的歡笑聲不時從窗外飛進來，她木然地看著窗外，看著飄飄落落的梔子花。就在她轉身的剎那間，對面房子里傳來一陣童稚的歌聲，這歌聲仿佛把她帶回了童年，那歡樂的時光一下子躥到了眼前……循聲而去，只見一個小女孩趴在窗臺邊，臉上露出了陽光般的笑容，她那眨動著的雙眼顯得更加動人。她的小手擺弄著木偶，看著小女孩那甜美的笑，她也笑了。

窗外的梔子花越發開得燦爛，她也不再只是仰望天花板。她喜愛歌聲，從對面窗子里傳來的歌聲，甚至她都想唱一曲。曾經她還是同學們眼里的小百靈鳥呢，每次學校里的比賽都拿獎。自從進入醫院的那一天起，她徹底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是誰喚起了她做回原來的自己？又是誰讓她對生命多了更深的體驗？

每天她都會來到窗前向對面深情地凝望，然后做深呼吸，漸漸的她的臉上有了鮮活的表情，那久違的笑容又在她的臉上蕩漾開來。

有一天，她發現對面的窗戶關了起來，一種不祥之兆從她的心頭掠過，歌聲云消雨散，仿佛隨那散落的梔子花一同埋葬進歲月。從醫生們之間的談話里她的預感得到了確證，那個美麗的女孩已經走完了她那短暫的人間之路。

花開如夢，風過無痕，雪白的梔子花不再漫天飛舞，可她產生從前從沒有過的對生命深情擁抱的激情，那是戰勝怯懦的一種無比強大的力量。

看著窗外的梔子花，小女孩的歌聲再一次縈繞在她的耳邊，那美麗的笑容成為一道永遠揮散不去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