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奧黛莉.克倫畢斯
奧黛莉·克倫畢斯出生于美國伊利諾伊州。她的祖母來自弗吉尼亞州的一個大家庭,而外祖母則來自路易斯安那州。《屋頂上的小孩》中濃厚的美國南方氣息正是她實際生活的寫照。在她的年齡比書中女主角薇拉稍小的時候,有一位姨媽失去了自己的小孩兒,她清楚地記得那件事情對家族所帶來的沖擊和影響。正是這樣的記憶碰撞出了她創作這部作品的靈感火花。然而,真正促使她寫這本書的,還是在她童年時期與家族長輩的相處經驗。這是一本既有趣又傷感的童書,失去親人的痛楚,在這本出色的小說里被表現得淋漓盡致。本書榮獲2000年紐伯瑞兒童文學獎銀獎。
我一點兒也不喜歡“寄居”在派蒂姨媽家。凌晨,我失眠了,所以決定帶著小妹爬到屋頂上透透氣。鄰居賈柏太太晨跑時看到了坐在屋頂上的我們,便立即改變了跑步路線,徑直跑到派蒂姨媽家門口按響刺耳的門鈴。很快派蒂姨媽就跑到庭院,沖著屋頂上的我們一頓呵斥。見沒起作用,派蒂姨媽改變了策略,把我曬在一邊,開始用甜言蜜語哄小妹下來,但派蒂姨媽的話沒起作用,因為小妹只聽我的話,而且,小妹根本不講話,盡管她是會說話的。
自從寶寶夭折后,小妹就再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準確地說她失語了。但這并沒有影響我和小妹的交流,她用各種各樣的手勢獨創了她自己的溝通方式。可惜到派蒂姨媽家三個星期了,小妹卻很少有機會用手勢表達自己的意愿,因為派蒂姨媽每次總是緊緊地攥住小妹和我的手不停地念叨,根本沒打算放開我們的手。在派蒂姨媽家必須習慣很多規矩,其中最重要的一條是不要和對街的小平房里面的人接觸,在派蒂姨媽眼里那些孩子都是野孩子。
趁著派蒂姨媽和霍伯姨夫不注意的時候,我和小妹還是會擅自爬上屋頂。在那里我們可以看見遠處野花盛開的山坡,還有近處對街的一排小平房——至今我仍好奇那里都住著什么樣的人物。
這天,我和小妹上街買冰激凌,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位瘦高個子的小女孩兒。她很有禮貌地向我伸出手,“你好,我叫莉絲。”“嗨,我叫薇拉。”我伸出沾了冰激凌的黏黏的手,我們就這樣聊起來,并且很快成為了好朋友。第二天,莉絲來拜訪我們,看得出來,派蒂姨媽極不情愿地接待了客人。“薇拉,”在送走莉絲后,派蒂姨媽一臉嚴肅地說,“我不希望你把時間和那個女孩兒耗在一起。”“可是我喜歡莉絲。”“你還沒有長到能夠決定自己喜歡什么或不喜歡什么的年齡。”“不,我知道自己該喜歡什么樣的人。如果媽媽在這兒的話……”然而,媽媽不可能出現在這里。“我想,今天是周末,倒是可以給你們的媽媽打個電話。”派蒂姨媽在做決定時總是趾高氣揚,不過,給媽媽打電話這個決定還不懶。我多想把肚子里的委屈向媽媽一一傾訴,但是派蒂姨媽一直在旁邊站著,我不便直言。即便是這樣,媽媽還是聽出了我的話外音,通話的最后,媽媽特意為我和小妹哼唱了一首歌。自從寶寶離世后,我們就再也沒聽過媽媽唱歌了,況且這次媽媽的聲音比較弱,中氣不足,實在令人有點兒難過。
我們五口人曾經是幸福美滿的一家。后來爸爸失業了,不得不去外地工作,幾個月才能回家一趟。寶寶長到會走路的時候,一個周末,媽媽開車帶著我們去鎮上的游樂園玩兒。可是在回家的路上寶寶開始低燒,不斷地咳嗽,媽媽以為寶寶玩兒得太累了,那晚媽媽一直都在哄著寶寶入睡。凌晨的時候,媽媽急忙搖醒我,要我去找醫生,說寶寶得了重病。可是醫生來的時候一切都太晚了。不久派蒂姨媽和霍伯姨夫趕來了,接著他們忙于打電話和接待訪客,無人顧暇我和小妹。也許從那個時候起,小妹就不再開口說話了,因為大家對小妹所說的話,她只需要點頭或搖頭就可以。那段日子全家都沉浸在悲傷中,媽媽開始沉迷于畫畫,“寶寶上天堂”儼然成為媽媽所有繪畫的主題。家里漸漸變得一塌糊涂,我和小妹餓了就隨便找點什么充饑。除了看到媽媽在洗畫筆,我們很少看見媽媽吃東西,她的臉色更是日漸憔悴。過了幾天,派蒂姨媽和霍伯姨夫決定暫時把我和小妹接過去住,給媽媽一個安靜的空間,讓她盡快從悲傷中走出來。
此刻,雖然臨近黃昏,然而屋頂被太陽曬了一天,熱得發燙。我和小妹并沒有抱怨。經過我們的“批準”,霍伯姨夫也破例爬上屋頂陪我們聊起他的故事:十三歲那年暑假,霍伯姨夫的奶奶去世,他的父母讓他獨自去鄉下陪爺爺住上一段日子。他們爺孫倆相依為命,他學會了分擔別人的痛苦,學會了坦然無懼地流淚。正因如此,日后才能真正了解那些發自內心深處的祈禱。“說起來,真的好懷念那段日子呢。”霍伯姨夫溫柔地說,“每一件事我們都應該盡力而為,讓身邊每一個人都感受到你對他們的愛。”不知什么時候,派蒂姨媽也爬上了屋頂,我忽然覺得她已經沒那么討厭了。她開口道:“嗨,薇拉,小妹。說實話,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們頻繁爬上屋頂的原因。”“嗯,我們只是想在屋頂上清靜清靜。”我知道這樣的回答顯然不能令派蒂姨媽滿意。“因為這樣比較親近寶寶!”小妹羞澀地說。小妹開口說話了!這片刻的寧靜令人震驚,派蒂姨媽激動得濕了眼眶,“小妹,真高興又聽到你的聲音。長久以來為什么你不肯開口說話呢?”“我試過,”小妹聳聳肩,“可不知為什么,聲音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現在,我們四個人在屋頂上緊緊相擁,派蒂姨媽告訴我們一個好消息,晚上媽媽會開車過來接我和小妹回家,這表明媽媽已經開始走出悲傷了。我想,我和小妹以后不需要再爬上屋頂了,地面上的生活也將恢復如初。因為,寶寶有天使的照料,而我們有彼此的關愛。
(責任編輯李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