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劍

高棕津

秋風瑟瑟，滿目蕭索。一個翩翩少年手握一把長劍，來到空城武館門前，大聲叫道，商遠豪，你出來！

商遠豪走出來一看，是個少年，不認識，正要發問，少年“嗖”的一聲拔出劍當胸刺來。商遠豪側身閃過，問，為什么殺我?

別廢話，出手吧！少年又是一劍，直指咽喉。

商遠豪見少年的劍法，雖然還不是十分嫻熟，但透滿殺氣，招招皆可斃命，如果和自己沒有海深冤仇，是不會這樣的。可是，自己沒有和什么人結仇啊？又問，你是誰？

我是你的閻王。少年一劍從商遠豪的耳邊滑過，驚得商遠豪一身冷汗。已逼到這份上，看來不出劍是不行了。

嗖！嗖！嗖！商遠豪的劍一出手，就像天女散花，只見寒光點點，一片劍影，直逼得少年連連后退，他這才知道劍王的名號真不是浪得虛名。

不到十招，少年手中的劍哐啷一聲被打落在地，接著劍鋒直指他的咽喉。說，你是什么人？為什么要殺我？

要殺便殺，用不著廢話。少年眼睛一閉，屏住呼吸，等著劍鋒刺入。

好半天不見動靜。少年睜開眼，商遠豪已經飄然離去。

十年后，少年再一次來到空城武館門前，只是這次他已不是當初的少年，而是嘴角長有胡須的后生了。

商遠豪說，我已放過你一次了，你為什么要逼我？你到底和我有什么仇？

你放過我只能說明你心虛，我是不會領情的，殺母之仇我今天一定要報。一劍刺來，商遠豪向后一躍，退了丈余，才躲過這凌利的一劍。看得出，后生的劍術早已不似當年，已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了。

商遠豪拔劍在手，使出渾身解數才與之打成平手。看來今天這場惡戰是在所難免了。又問，你要殺我，總得讓我死個明白吧！為什么不說出要殺我的理由？

那好，我告訴你，嚴青青你認識吧？

嚴青青？你是嚴青青的兒子？小翔！

現在你知道了，那就來領死吧！一記橫挑，差點刺破商遠豪的喉嚨。他閃身躲過，跳出圈外說，小翔，你聽我說，你母親不是我殺的。

你的話我能相信嗎？又一記重重的豎劈，落在商遠豪的劍上，震得他的虎口有些發麻。不知為什么，這時他的劍法開始散亂，已出現敗勢。

小翔，你娘真不是我殺的！

小翔冷笑一聲，現在說什么都晚了。一招仙人指路，劍鋒已刺中商遠豪的心窩，他應聲倒地。小翔問，你不是還有最后一招奪命飛鏢嗎，今天為什么不用？

我不能傷你。

為什么？

因為你是我的兒子。商遠豪按著淌血的傷口說。

沒想到一個將死之人還要占人便宜，小翔怒從心起，揮起長劍，欲砍斷他的喉嚨。商遠豪說，且慢。我一將死之人，你聽我把話說完，再動手不遲。

于是，一段陳年往事被引了出來——

三十多年前，商遠豪和一個叫杜振的人一起拜在鐵山大師的門下習武。一天兩人從城里回來，看到一個年輕女子跳河尋短見，兩人跳進河里將女子救起。女子叫嚴青青，是因逼婚跳的河。女子被他們救起帶到師傅家后不愿回家，師傅無兒無女，就收她做了干女兒。三個年輕人在一起生活，日久生情，兩人同時都愛上了嚴青青。商遠豪忠厚老實，杜振聰明能干，兩人各有千秋，她都喜歡，難以取舍。最后她想出一個笨辦法，看那次是誰最先跳下水救自己的，她就嫁給誰。問商遠豪，他笑了笑說，這重要嗎？誰看到了都會跳下去救的；問杜振，他說，是我呀！我當時跳下去時連衣服都沒脫呢！

最后她嫁給了杜振。商遠豪雖然沒娶上她，但他同樣為師弟高興。

學成歸來，商遠豪去武館當了一名武師，杜振進一家鏢局做了鏢師。

一次商遠豪去看師弟，杜振不在家，嚴青青哭著對他說，杜振變了，他在外面養了小，經常幾個月都不回家。

商遠豪一聽，不由得怒火中燒，我去找他，好好教訓教訓他。

你不要去，他連師傅的話都不聽，是不會聽你的話的，干爹就是被他給氣死的。又哭著說，為什么那次第一個跳下水救我的不是你呢？

是我呀！誰說不是我？嚴青青這才知道原來是杜振騙了她。當她知道商遠豪至今還還孤身一人時，她倆便有了第一次肌膚之親，這種關系一直保持了五年。一次他又來到嚴青青家，她告訴說，兒子是他的。他倆的事杜振好像有所察覺，他發現兒子長得不像他，幾次問兒子是不是他的。又叮囑商遠豪說，要是我有什么不測，你一定要把兒子要過去，把他養大。

果不其然，一次疏忽，他被杜振堵在了家里，還抽出刀要殺他，他自知理虧，只得奪窗而逃。杜振見沒殺著商遠豪，一怒之下殺了嚴青青。殺妻后他怕商遠豪知道了會來找他報仇，只得帶著還不到四歲的小翔隱姓埋名，遠走他鄉。

商遠豪說完，小翔還是不相信。你以為你編這樣一個離奇的故事就可以糊弄我嗎？休想。說著雙手握劍，再次向商遠豪心窩扎去。

商遠豪指了指他的腰間，立時就咽了氣。

小翔從商遠豪腰間取出一方手帕，打開手帕，里面包著一只玉鐲。他認得這玉鐲的確是母親戴過的，玉鐲上還有一個牙印，他清楚地記得，這是他小時候咬的。玉鐲怎么會到他的手里呢？難道他說的是真的？再看手帕，手帕上有幾行字，這樣寫道：小翔，商遠豪是你的親爹，杜振是一只披著羊皮的狼。他不僅氣死了你的鐵山外公，而且還不擇手段地折磨媽媽。如果哪一天我死了，殺我者一定是杜振。媽媽說這些不是要你去報仇，而是要你記住，人活在世上千萬不要被甜言蜜語的假象所迷惑，一定要分清善惡是非，記住媽媽的教訓。愛你的媽媽。

小翔看完，早已淚流滿面。他看了看手中這把殺了自己親生父親的劍，抬起膝蓋，將劍往上一擱，咔嚓一聲，長劍頓時折成了兩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