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科醫生手記（組詩）

李霖

婦科醫生自述

我是醫生，一名不折不扣的婦產科醫生

我用手術刀剔除腫瘤，根治疾病

我用止血帶留住親情，搶救生命，

我會毫無表情匆匆禮拜祭奠亡靈

那些先去的人們知道，我不是他的同謀

我用沾滿血污的雙手托起巨星或是平庸

斷臍的瞬間，噴灑的不止是羊水和血液

絢麗的也不光是疲憊的溫馨和美艷的蒂蓮

我會用敏捷將他包裹

亦如包裹這無情的世界

我所做的一切，與高尚無關

與金錢、利益、贊美、感激無關

我堅守職業情操，自有我的道德底線

我關注每一處病患，像著魔一般

時間這把無情的鞭子，讓習慣變成天性使然

受精卵絨毛胚胎嬰兒

這孕育的完成，不過二百八十天

而我們要在人生舞臺上旋轉成怎樣的燦爛

我知道，這一切只是一個過程

就像我的到來，必將追隨那些飄逝的先人

生命的輪回，如一首詩歌的誕生

有人曇花一現，有人如懸掛的彩虹

有人流芳百世，有人遺臭萬年

有人如一粒螞蟻，沒人知道他的存在

就像一些怪癖的詞語，躺在辭海

也許你無法把握生的軌跡，基因的結合

讓我們無法選擇，亦如我無法選擇

我的職業，我的婚姻，我的愛與被愛

無法選擇哪天生病，哪時安息

我只有用沾滿鮮血的雙手，去阻擋更多

血液的流失

夭折，尚未開啟的花蕾

手術室的燈光炙白得晃眼

鮮血流出

金屬器械在子宮中出出進進

一切都安靜下來，只有

女人的呻吟和淚珠

敲打地板的聲音

我知道，這一切只緣于一種

幸福

仿佛那個游走的瞬間

靈魂在飛翔要飛到

只能承受一支床鋪的天堂

無法顧及肉體和心痛的代價

我知道，此時此刻 她的名字叫

幸福

面對遭遇幸福的女人

我無言以對

不知是該告訴她幸福的保護

還是保護的幸福

這樣或許可以避免

無辜生命的流失

假如這種幸福也有底線

有誰能做到 因了疼痛的教訓

放棄幸福的感受與選擇

腹腔鏡

膨脹的腹壁上打眼

逐漸進入的探頭

仿佛進入萬花筒般的世界

將層層偽裝與包裹掀開

暴露出事實最本真的部分

再高檔的名牌、再漂亮的容顏

都已無濟于事

醫生的冷峻 嚴謹 敏捷

游刃有余的刀柄上下飛舞著

肌瘤 囊腫 一切危害健康的東西

隨之化為烏有

你又可以擁有燦爛的笑容

行走在這個萬花筒般的世界

男婦科醫生

見到第一位病人

他催促著快上床

脫出一條褲腿

女人驚訝地張大嘴

拿著第二位病人的B超報告

他故作高深莫測

要求詳細觀察

女人羞澀地躺在床上

等待腫瘤的良惡

管他是實習生還是老專家

第三位病人見到大夫就喊

男人出去男人出去

男婦科醫生從女人的眼睛里

掙扎著 啄木鳥一般

不管雌樹還是雄樹

婦科檢查

架著眼鏡 戴上口罩

他把女人最私密的地方

當作神圣的戰斗場

像戰士揮舞著長鉗、短刀

將病毒、球菌、陽性菌、陰性菌

一一區分 做最后診斷

療程或長或短 瘙癢、疼痛

不得不舉手投降

他把別人因尋歡而痛的苦

當做謀生與事業

并以此而快樂尋得成就感

給新生兒做B超

細膩的皮膚 像白白胖胖的豆芽菜

一掐就會掉出水來

B超探頭 蝴蝶般飛舞

在鼓脹的小肚肚上滑動

稚嫩器官在屏幕上方

你方唱罷我登場

鮮活 靈動 突突跳動的心臟

敲動著鏗鏘的鼓點

肝脾金屬般清脆襲人

唯有這多長出的大小泡泡

顯示著你多于常人的臟器

像個丑角，多囊腎——這該死的東西

占據著小生命大部分腹腔

在一片唏噓與惋惜中

你似乎很生氣，小雞雞一撅

尿液模糊了熒屏里的自己

可憐的寶貝，現代醫學的發達

讓你這殘缺的生命 有了存在的可能

我也在戰勝疾病 挽救生命中

體現價值收獲快樂與光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