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鈴

丁雨萌

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個眼神。

那天，當我再一次看見一個孩子被一對夫婦接走時，我在紙上寫道：“為什么他們不帶我走？”而阿姨沒有說話，只是憐憫地望著我。從那一刻起，我開始討厭這個眼神。

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更不知道這個世界為什么沒有聲音。記憶深處，只有那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孤兒院的水泥地上。

每次有夫婦來，都會奇怪地看我一眼，然后嘆口氣。我不解，去問阿姨，阿姨笑著，在紙上匆匆寫道：“那是因為你漂亮，所以大人們才會看你啊。”可是，若是我漂亮，為什么沒有人帶我走？

轉眼間就到了冬天。

在圣誕節即將來臨之時，阿姨告訴我們一個好消息——今年的圣誕節可以得到一個自己想要的東西。阿姨給每個孩子都發了一張卡片，讓我們把想要的東西寫上去。回到房間后，沉默良久，我還是沒能下筆。

第二天，我在卡片上寫上名字，交給了阿姨。阿姨看著我的卡片怔了幾秒，沒再說什么。

終于到了圣誕節前夕。阿姨在大廳里分發每個人的禮物。唯獨我，站在角落里，一聲不吭。等到其他孩子都回房睡了，我卻被拉住了。那是一個很漂亮的阿姨，非常美麗。這時，孤兒院的阿姨在紙上寫給我：“這就是準備送你禮物的那個阿姨。”我一愣，抬頭望著那個美麗的阿姨。她看著我笑，兩個酒窩淺淺地綻開。孤兒院的阿姨和她說了什么，然后，孤兒院的阿姨便先行離開了。她在剛才孤兒院阿姨遞過來的紙條上寫：“想要什么？”我頓了頓，搖搖頭。她接著寫：“聲音？”我沉默。忽然，她溫柔一笑，從隨身攜帶的包里拿出一個紙盒遞給我。我迷惑地看著她，她努努嘴，示意我拆開。我盯著那紙盒良久，最終還是把它拆開。那是一個銀色的我從未見過的東西。只見那遞過來紙上的字：“它叫‘風鈴。”“有什么用嗎？”我在紙上問。她莞爾，從我手上接過風鈴，掛在了窗戶上檐。打開窗戶，初冬的烈風吹進，風鈴在月色下舞蹈起來。

“這是聲音。”

原來，這就是聲音！像是心里滿滿的快樂，滿滿的微笑。那一瞬間，我被她從身后擁住，是那樣的溫暖，從未有過的感覺。

平安夜的鐘聲順帶著敲醒了圣誕的第一秒。她在紙上畫著——圣誕快樂。

錦瑟年華醉明月。轉瞬間，雁過也。

又是一年平安夜。下班后，我獨自走在海邊，海風特有的淡淡的咸氣溢滿了我的鼻腔。

這么多年來，我再未見過那個阿姨。而那個月華滿地的夜晚，依稀是昨天。

我把裝有信紙的漂流瓶扔進海里，隨即轉身離開。

如果有緣，必能再相見。

當年，謝謝你的聲音，謝謝你的溫暖，讓我在這個世界失望的盡頭，找到了無比耀眼的希望。

（本文作者系馬鞍山市花山區實驗中學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