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的雁泊灣

姜玉田

一切都是靜靜的，靜靜的銀杏林，靜靜的沂河水，靜靜的雁泊灣。

當然，還有靜靜的晨風，靜靜的落葉，靜靜的天空與土地，和氤氳在晨霧里的那一片靜靜的思緒。

在這樣的氛圍里，仿佛任何與雁泊灣相鄰或靠近的事物都沾染了幾許詩意。同行的鎮黨委王副書記熱情地講述著這片銀杏林和雁泊灣，講述這片土地的過去及未來，臉上始終洋溢的是那份發自內心的幸福與憧憬。那種激情與健康，是在許多鄉鎮干部臉上很少看到的。那一刻，他麥色、陽光的笑臉上刻滿了質樸與誠實，一如這片真切、豐厚的土地。我想，這位年輕的帥小伙，此時內心也一定充滿了詩意，充滿了一種向上的熱情與力量。

聽他說，這片銀杏生態園林，包括了世界上所有種類的銀杏品種。我們幾乎不敢相信，看上去郁郁蔥蔥、濃濃密密，與多數銀杏林無異的這片林子，竟隱藏了一百五十多個品種，真是奇跡！不來雁泊灣，不身臨其境于這片靜靜的園林，可真是不知道！

沂河，就像一條橫貫齊魯大地的潔白玉帶，綿延千里，款款南行，到了這里，卻忽然打了一個美麗的折彎，這便是芳草鮮美的雁泊灣。

雁泊灣因鴻雁時時集結棲息而聞名，而當你真正來探尋時，卻不見一只鴻雁的影子。聽王書記說，雁泊灣是一片神秘的地方，這里的鴻雁更是形蹤神秘。當你想見時，雁泊灣只有寂靜的河灘，如千山鳥飛絕般，不見蹤跡；在你不經意間，卻忽而有溫暖的聲音傳來，幾百個優雅的身影，撲棱棱掠過，齊刷刷落下，讓平靜的內心陡生喜悅與振奮。

是啊，那天確實沒有看見鴻雁，卻見幾只美麗的白鷺，落下又飛走。

雁泊灣的神秘，在一次全縣上下迎淮檢查活動中，得到了驗證。王書記神秘地說，那天，載著各級領導檢查的車隊已經從縣城出發去重坊，路程過半時，陪同的鄭縣長一直調度雁泊灣的情況，問是不是有鴻雁停駐。可是路程過半，雁泊灣仍不見一只鴻雁的影子，縣領導與鎮領導都心急如焚。而當車隊馬上就要到達時，突然天邊響起一陣激越的鳴叫，那分明是群雁飛掠，抬頭看時，不知道從哪個方向云集了幾百只鴻雁，拉著長長的隊伍，在雁泊灣上空盤旋幾圈后，次第降落在河灣中央的草地上。

這群雁飛落的壯觀陣勢，打動了當時每一個人。據陪同的人員回憶說，當時車隊自覺放緩速度，開道車警燈停止閃爍，警笛禁止鳴叫，每個人都屏住呼吸，生怕激動的呼吸驚擾了這群神秘而優雅的客人。

聽完這個故事，我的目光不自覺地投向遠方，想著那群鴻雁今天是否也不期而至。

而眼前只有沂水湯湯南行，沖積留下的各色鵝卵石，靜靜地躺在那里，天空是如此明凈，簌簌而下的落葉，使雁泊灣陡生了幾分神秘。

前些日子，遠在上海的一位朋友打電話，問我最近忙什么，生活得好不好。我說，生活一如既往，平淡如水，不過周末作協組織在重坊游玩的。朋友的聲音一下子便提高了，重坊啊，我早就知道你們那兒有一個“重坊市”。我吃驚地糾正，哪是什么市啊，是一個小縣區的小鄉鎮而已。他說不對啊，上海到處都是重坊人，聽說重坊到上海的班車一天來回都近十個班次呢，咋會是鄉鎮？

看來，我以為平靜的重坊，其實在別人眼中是熱鬧與繁華的。

靜與不靜，在于內心。

就像那片銀杏林，那片沂河灣，那群鴻雁，你信與不信，他們都以自己的方式，靜靜地停留在那里。它們簡單、沉靜，但并非淺薄，而是豐富與厚重。如我的幾位朋友，保持著簡單的友誼，平日里清淺的往來，簡潔的問候，卻總覺得感情的深厚。

恰巧讀了七堇年的一條微博：“很多人說，你快寫啊，你不寫，很快就會被遺忘的。但我卻覺得，一個人因沉默而被遺忘，總好過因喧囂而被記住。”這句話說得真好！一個人沉寂，也許是沖浪后的休憩，或者是喧囂后的沉思，不代表這個人從此沉淪。

相對于嘈雜的城市與不甘落寞的鄉村，與正存在于糾結與掙扎下的鄉村，在我的印象中，重坊這片土地一直是靜靜地存在著。期間多少游人來了又走，多少鴻雁飛了又回，多少故事偃旗息鼓又卷土重來，都沒有改變她原有的矜持與靜美。

聽說縣城的房價上漲與重坊人的“哄抬”有關，我不茍同。我想，家境日漸殷實、富裕起來的重坊人，都有追求更好的生活條件的權利與自由，不過是被黑心的開發商利用了而已。就像相對閉塞的摩梭人，其實他們的內心如永寧壩子一樣堅固而誠實，如瀘沽湖水一樣平靜與美好，也不過是被日益增加的外鄉人，攪渾與污染了罷了。的確，重坊人有錢人多，但重坊人并不炫富，就像一天十多次的班車，把懷著夢想的重坊人送進了人頭攢動的大上海，又把腰包鼓鼓的重坊人接回了寂靜如斯的故里。

真想再去一次重坊，聽一聽金黃葉子飄落的聲音，看一看雁泊灣一掠而過的驚鴻，摸一摸河床邊靜靜的鵝卵石。甚至想象自己化做一只離群的鴻雁，以一個優雅的姿勢停駐水湄，安逸又靜靜地躺下，從此棲息在芳草萋萋的河床上。

而生活，還如往常一樣，平淡，寧靜，如雁泊灣。

（責任編輯 王冬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