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飛飛

張學偉

高大英俊的舒一帆大學畢業后，還是回到了小城，爸爸身體不好，身邊不能沒有親人。工作不好找，一狠心籌集資金當上了老板——開了家婚慶禮儀店鋪。第一次遇見胡小蝶時，正是蝴蝶翩翩起舞的季節，那時，他在小城做生意已經兩年了，爸爸剛剛去世。

一直以來，舒一帆做夢都想到深圳工作，媽媽早些年同爸爸離婚嫁到了那里。只是要在那里開店，沒有那么多的資金，而媽媽也當不了那個大老板的家兒，沒有能力幫兒子一把。因此，他想進一步擴大服務項目，賺一筆資金，再到深圳發展，也讓那個老男人看看自己的能力！也許，這是改變他命運的唯一辦法。

如今開店的越來越多，靠什么特色能夠吸引更多顧客呢？

舒一帆的店就在公園旁邊。只要春天一來，公園里的花開了，眾多的蝴蝶便飛來翩翩起舞，什么顏色的都有，舒一帆尤其喜歡精靈一般的黑色蝴蝶，他的心里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沖動。

那天，他在店里望著窗外飛舞的蝴蝶出神，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請問，哪位是舒一帆老板？”

舒一帆轉過身：“我就是……”

“舒老板好，我是專門來找你談項業務的。”說話的女孩，有一張可愛的臉蛋，一笑就有淺淺的酒窩，只是她的皮膚有些黑，像一只嫵媚的黑蝴蝶。女孩嬌羞的樣子，讓舒一帆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舒一帆想，她肯定是要結婚，來談司儀方面的事情？便客氣地問：“婚禮什么日子？怎么沒見你的新郎官？”女孩的臉上瞬間飛上了兩朵紅云，她連連搖頭說，不是，我是來同你合作一項業務的。

女孩拿出一個心形的禮品盒，打開，里面竟是翩翩欲飛的彩色蝴蝶！她向舒一帆娓娓敘來：有一個古老的印第安傳說，結婚新人把自己的心愿輕聲告訴手中的蝴蝶，然后將蝴蝶放飛，蝴蝶會告訴精靈和天使，精靈和天使就能讓愿望變為現實，愛的訊息和天長地久的承諾，從此便恒久不忘。因此，人們都相信，只要許下一個愿望，然后將蝴蝶放飛，自己的愿望很快就能實現——

在婚禮上放飛蝴蝶，不僅增加浪漫的氣氛，融進愛的堅貞，也會給你的店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益，請相信我的放飛創意……

這時恰巧店里來了一對準備結婚的新人，看到女孩手中翩翩起舞的蝴蝶，驚喜地叫了起來：“好浪漫，婚禮有放飛項目？那我就要放飛99只蝴蝶，要老公永久愛我！”瞧著那一男一女欣喜的目光，舒一帆驚喜的發現，此時女孩手里像有魔法似的，將手中的蝴蝶一只只放飛，色彩斑斕的蝴蝶就在女孩的周圍翩翩起舞，剎那間，店里一下子成了蝴蝶的世界，吸引了不少前來店里的顧客。女孩聰明地借機介紹：“放飛蝴蝶不僅給婚禮增加浪漫，還代表著愛情的堅貞，梁山伯和祝英臺的愛情故事想必大家都知道吧……蝴蝶價錢是隨著季節變化而定的，當然，放飛的蝴蝶可以根據個人意愿一回歸自然，二也可以做成標本鑲嵌在相冊中……”

舒一帆的眼睛禁不住一亮，這不正是自己苦苦尋覓的嗎？

不一會兒的工夫便成交了幾筆訂單，舒一帆心花怒放。此時他想，反正放飛過程由女孩全權負責，小店只不過多了一項議程，有了顧客收益多了何樂不為？

眾多客戶走后，舒一帆這才請女孩過來簽合同。兩人將合同談好后，女孩微微一笑，提起筆，在簽名欄上刷刷簽下“胡小蝶”三個字，難怪她那么喜歡蝴蝶，連名字都叫小蝶！

舒一帆后來才知道，這個像黑色精靈的女孩，竟然是在南方長大的！

婚禮上放飛蝴蝶這一浪漫創意，很快得到了客戶的認可并一舉成功，就連報紙、電視都在播報著有關蝴蝶放飛的消息，前來小店洽談生意的絡繹不絕，舒一帆一下子成了小城的名人。當大把大把的鈔票賺到手后，舒一帆突然有種失落感，因為，自那天起，他再也沒有看到胡小蝶本人，管理蝴蝶禮品盒的都是她的雇員！他后悔一件事，忘了在合同上寫明讓胡小蝶本人負責放飛，哪怕放飛一次也可以，那樣的話，他就可能再見到她，見到那醉人的酒窩。

不久，舒一帆接到了胡小蝶打來的電話。她的話像涓涓細流，說，與舒一帆合作她尋找的九個合作伙伴，沒想到這回成功了！其實放飛蝴蝶失敗多次，沒有人再愿意同她合作。沮喪的同時她將意見匯集起來，反思，如何用技術手段攻克項目上的缺陷。比如，蝴蝶一放就飛了，沒有翩翩起舞的浪漫效果，胡小蝶便開始在飼養上下功夫，加了科技藥水，她讓蝴蝶生長在酷似婚紗的小窩里，這樣形成了條件反射，放飛蝴蝶，蝴蝶便會圍繞著新娘上下飛舞；再就是顧客嫌成本高，這才有了收回蝴蝶做成標本鑲嵌在影集里的小小創意，這些都是對顧客免費做的。可是，沒人再相信她了，攪亂了好幾場婚禮！就在萬念俱灰之時，有人向她推薦了舒一帆。她來找舒一帆談放飛蝴蝶項目，本來把握不大，沒想竟吻合了舒老板的心理，并大獲成功！只是，事業不能停留在這個水平面上，以后該斟酌如何往高的境界發展，比如，開業、生日、Party等等，當然貨源不成問題。胡小蝶說，咱們簽一份長期的合同吧，不知舒一帆老板愿不愿意？

此時，舒一帆極力抑制內心的激動，他用平淡的語氣，對胡小蝶說，這事需要考慮，你最好能抽個時間，兩人當面說得清楚一些。

這樣，舒一帆就在自己的店里，再一次見到了精靈般的胡小蝶，只是她這次比上次白皙了許多。原本胡小碟的膚色不黑，只因飼養蝴蝶時讓紫外線照成了那樣，此時，她的臉上又呈現出迷人的酒窩，舒一帆一下子醉了，他忽然有種異樣感覺，自己已經迷上這魔力無窮的女孩了。

“舒老板，您考慮得怎么樣了？”胡小蝶漲紅著臉，有點不安地問。

“嗯，前景不錯，只是牽扯到貨源問題，我倒要先隨你到南方考察一下蝴蝶基地再說，如今說大話的多了……”舒一帆其實心里同意了，只是不想讓胡小蝶看穿。她這么年輕，真有這么個基地？他將信將疑。

沒想到，胡小蝶的蝴蝶基地，竟是如此般的神仙圣地，到處是鮮花，到處是翩翩飛舞的蝴蝶。原來胡小蝶農大畢業后，便想實現自己的蝴蝶夢。事情起緣于有一天，她正無所事事逛街，身邊忽然來了一長溜的婚車，一首遍布各個角落的歌響起：“我和你纏纏綿綿翩翩飛，飛越這紅塵永相隨，追隨你一生，愛你無情悔……”胡小蝶的眼前便幻化出蝴蝶飛舞的場面，她突發奇想，假如婚禮上放飛蝴蝶，那該是多么浪漫的一件事情，這種創意說不定年輕男女都喜歡，里面商機無限……就這樣，一個大膽的想法出來了，她準備在老家建立蝴蝶繁殖基地，可人人都說她瘋了，將放飛蝴蝶當作事業，簡直不可思議。

走進繁殖基地，舒一帆發現，里面的設備非常齊備，人員也很到位，且還有幾位支持她的大學同學。舒一帆十分驚奇，這個比自己還小兩歲的胡小蝶，居然擁有規模如此大，別人連想都不敢想的蝴蝶基地。

“舒老板，您看……”胡小蝶瞪著霧一樣的大眼，期待地望著舒一帆。

“不錯！”舒一帆脫口而出。

“不過，我還有個想法，你必須答應我……”沒想到胡小蝶這么詭秘，“你那座城市太小，客戶相對來說也就少，我想讓你到深圳發展！”舒一帆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心一陣狂跳。

“假如資金有困難，我可以入股！”

“不過，我也有個小小要求……”舒一帆這時狡黠地板起了面孔。

“還有什么要求？”胡小蝶有些發愣。

“我不僅要你入股，還要做你的男朋友！”舒一帆一字一頓。

“你……得了便宜還賣乖，壞透了！”她的臉上又現出迷人的酒窩。

趁這機會，舒一帆一把將胡小蝶擁進懷里，兩顆心咚咚急跳起來。

從這天開始，舒一帆與胡小蝶的業務關系，一下子演繹成親密的戀人。

舒一帆回去便將店轉讓出去了。聽說兒子攜資金前來深圳發展，一時樂壞了媽媽，趕緊提早準備給兒子張羅門面房，裝潢工作很快結束了，就因“舒一帆婚慶禮儀中心”有放飛蝴蝶的創意，舒一帆一下子賺了個盆滿缽溢。

舒一帆這才發覺很多時日不見了胡小蝶，打電話，沒人接，發手機短信也不回。這天夜里實在憋不住對胡小蝶的思念，忍不住又撥了號碼，電話終于通了，舒一帆感覺到胡小蝶的聲音有些變化，很虛弱的樣子。舒一帆心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胡小蝶為什么躲著不見自己，難道她有什么隱情？

當他見到胡小蝶的時候，沒想到她已經住院了。

“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舒一帆坐在病床邊，心疼地緊握胡小蝶冰冷的手，胡小蝶一見到他，不爭氣的眼淚流落下來。

舒一帆望著眼前胡小蝶患病的診斷書，差一點暈了：艾滋病病毒抗體陽性，她患的是艾滋病！舒一帆想不明白，這么一個純潔的女孩怎么會得上這個病？舒一帆隨即決定，他要讓胡小蝶在有限的日子感受無限的關愛……

臉色蠟黃、唇無血色的胡小蝶即將走到生命盡頭，她依舊同舒一帆說笑著，恍如一只掙扎著，不甘拋棄飛舞的蝴蝶，看上去那么惹人心痛、令人生惜！她要舒一帆一元錢買斷自己苦心經營的蝴蝶基地，自己有個特殊要求，死后葬禮由舒一帆全權打理，并且放飛99只七彩蝴蝶……

舒一帆萬萬沒有想到，胡小蝶去世的那天，媽媽和繼父竟然來了，他們悲痛的同時交給了舒一帆一本蝴蝶標本，里面有張紙箋是胡小蝶寫的，他讀完禁不住淚水滂沱。

當年胡小蝶創業考察的第一站，其實就是舒一帆的小店，胡小蝶看見舒一帆的第一眼，一下子就喜歡上他了，還偷拍了一張照片。待蝴蝶基地有了規模之后，盡管她的事業能在深圳發展，可那份痛徹心扉的思念，時刻煎熬著那顆年輕而又脆弱的心，她太愛舒一帆了。

胡小蝶很快將愛情創意也運作起來，效果不錯。就在她憧憬浪漫的婚禮時，突然連續高燒，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去醫院檢測的結果，她艾滋病毒呈陽性！胡小蝶終于想起爸爸當年離婚，自己負氣離家出走慘遭車禍的那一幕：一時失血過多，不得不在小診所里輸血，只是血源是從黑市上過來的……胡小蝶絕望之中，只好將心事向爸爸繼母攤了牌，她要結婚，舉行一場別開生面的婚禮，胡小蝶堅信舒一帆會答應的。只是沒有想到，當繼母接到女婿照片時，昏然倒地，這才知曉，自己愛戀的人竟是繼母的親生兒子！

當得知爸爸對舒一帆根本不屑一顧時，想起自己這么多年受的苦，同病相憐，她決定將蝴蝶基地留給心上人，那樣死也瞑目了。

胡小蝶葬禮那天，舒一帆穿得非常莊重，只是脖子上的鮮紅領帶格外扎眼，因為他決定要將胡小蝶的婚禮、葬禮同時舉行。那一日，胡小蝶的墓碑前飛舞著久久不愿離去的七彩蝴蝶，只見碑文這樣寫道：妻胡小蝶之墓永遠愛你的夫舒一帆立

舒一帆的蝴蝶基地業務后來發展到香港、內地等很多省市，成了深圳赫赫有名的大老板，他將賺來的錢捐給了中國艾滋病防治中心，他知道那是愛妻的夙愿。

（責編/方紅艷插圖/安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