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父書

費城

黃昏之燈，照見世事蒼茫

故鄉的草味，在田疇里醞釀

夜已深，青草在夢中

霜落得很重，掌燈的人

執手撥亮灰發叢中一枚寒星

那么多年，我時常遇見

你搖晃著背影，從深夜出走

透著冷，像星光落在心間

你每一次出現，都叫我心驚

那么多年，我不知到哪里尋你

就像無法找尋從前的自己

在相框前，我打量你的模樣

伸出手，觸摸你臉上的皺痕

你的鼻子、眼睛，甚至你

高高的顴骨和棕褐色的眼波

這一切，讓我歡喜又驚心

我的臉上，怎會有著你的表情？

我的發間，怎會透出你的氣息？

我們的心跳平靜而深邃

多么真切，仿佛伸手就能觸到

我怎么會是你，醒著的模樣？

我怎么會是另一個你的翻版？

我們說話的腔調，驚人的相似

直到那天，把母親嚇一大跳

在井邊打水時候，我看到

我們相同的面龐，重疊在一起

那么多年，我們如影隨行

像一對影子，行走在人世間

那么多年，我不敢輕易喊出

那個深埋在心的痛楚

如同一個深重的詞句：父親

你的深情厚愛與仁慈

多年來，我始終不忍卒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