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眼”對決

梅旁吹笛

第一回合：吸不吸煙有講究

提起天都市刑警大隊的丁方明，那在警界可是小有名氣的“火眼刑警”。他大學科班出身，專業就是刑偵學，特別精通各種痕跡鑒定和技術分析，再厲害的罪犯也逃不過他的“火眼金睛”。有一次愣是從半浴缸的洗澡水里提取出了犯罪分子的DNA片段，成功破獲了一起入室殺人搶劫案。這起案子的分析技術填補了國內空白，在國際上都出了名。

但丁方明最近卻高興不起來，因為他當副大隊都五年了，正隊的位置一直空缺。按慣例他早該提拔為正隊了，但就在幾天前，一紙調令，原來在天都市南邊的天明市當副大隊的刑警老魏，被調過來當了正隊。這個老魏，大名魏廣田，在刑警界也是出了名的“魏火眼”。從最基層的派出所一步步走到刑警隊長的位置，雖然不是科班出身，也不精通技術分析，但老魏積累了豐富的刑偵辦案經驗。令人稱奇的是，他經常能從眾多的嫌犯中，一眼看出誰是真正的罪犯。經他之手，好幾個在逃的通緝犯都被他從人群中盤查了出來。

老魏還沒有到任，丁方明已經暗中和他較上勁了，一方面是不服氣，一方面也想看看，這個“魏火眼”到底是不是像傳說中的那樣神。這天，機會來了。刑警隊接到可靠消息，有從南方來的毒販會在下周五的時候在天都火車站北廣場和天都本地的毒販接頭，但除此之外，接頭的具體時間和地點、接頭人長什么樣子、是男是女等等情況，一概不知。市局十分重視這一線索，周五這天派出幾十個便衣暗中布防，由丁方明統一指揮，見機行事。

天都火車站北廣場是個魚龍混雜的地方，每天進進出出的客流至少在十萬以上。往廣場上一站，丁方明立即傻眼了，誰臉上也沒寫字，茫茫人海，哪個是毒販啊？但也沒辦法，那就使勁找吧。便衣人員化裝成旅客、賣報紙的、撿破爛的各色人等，分散在廣場的各個角落。丁方明拿了份報紙，坐在廣場對面二樓的一家餐廳里，居高臨下，指揮全局。他時不時地向廣場望去，尋找著可疑的目標。

但直到黃昏，除了發現幾個小偷和票販子并暗中移送車站派出所外，并沒有發現任何與毒販有關的情況。丁方明有點急了，他匆匆下樓，向廣場走去。這時，一個身穿環衛工橙色制服，手拿一把大掃帚的老大爺迎面沖丁方明走了過來。這位大爺和一般的環衛工人沒什么兩樣，頭發斑白、臉色黝黑、看上去普普通通。就在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這位大爺壓低聲音說：“他們剛剛接頭。”丁方明暗中一驚，迅速拉住這位大爺的手，輕聲詢問：“你是什么人？”說話同時，雙腳已經一前一后穩穩分開，做好了搏斗準備，并用眼色示意附近的便衣警察向自己靠攏，形成合圍之勢。這位大爺呵呵一樂，說：“別緊張，自己人，我就是老魏。”一邊說著，胳膊左右輕輕一分，看似不經意地一擺手，已經擺脫了丁方明鐵鉗般的大手。老魏用眼神掃了掃廣場西側的方向，讓丁方明注意一胖一瘦那兩個正在聊天的人。丁方明放眼看去，那兩個中年男子一個是個瘦高個、另一個是個矮胖子，兩人都抽著煙，一邊說話一邊不時地用眼角的余光觀察四周，確實有點可疑。但他們也可能是倒賣火車票或者假發票的啊，總不能僅憑樣子可疑就抓人吧？這時，瘦高個抽完了一支煙，矮胖子連忙掏出自己的煙遞給他一支。瘦高個卻連連擺手，從自己身上掏出煙來抽。矮胖子只得把自己的香煙收回。老魏這時說了句話：“這是第二次遞煙了，還是沒接。毒販是不會抽陌生人的香煙的。”

這時，化裝成撿破爛人員的便衣警察老張已經及時地繞到了那兩人旁邊的一個垃圾桶前，假裝撿垃圾的樣子在垃圾桶里放好了竊聽器。兩人的聲音很快傳了過來，環境很嘈雜，雖然聽得不太清楚，但“貨很黑”、“要幾噸還是幾套”、“航班安全嗎”等等一大堆黑話，清楚表明了這兩人的身份。按照毒販的規矩，跟他們接觸，必須用他們的“黑話”才行，“貨很黑”就是指毒品的成色很好，“噸”是指一塊350克的海洛因，“套”是指25克，“航班安全嗎”是指運輸路線是否會被警方發現。毫無疑問，這兩人正是接頭的毒販!

事后，丁方明才知道，老魏曾經臥底販毒集團多年，對毒販們的習性很熟悉。在接觸中老魏發現，真正的毒販反而大都是不吸毒的，他們深知毒品的危害，而且為了防止被陌生人利用，在毒販接頭時對初次見面的人都會加倍小心，不但不抽陌生人的香煙，而且連飲料和食品都要反復檢查。丁方明第一次見識了老魏的厲害，雖然嘴上沒說什么，但他在內心里還是有點不服氣。心想，不就是經驗豐富了點嗎？

第二回合：會不會跟有門道

目標鎖定后，接下來就是監視和跟蹤，直到發現犯罪證據。經過秘密偵查，瘦高個綽號“竹竿”，是南方某販毒團伙派到天都市“開拓市場”的。和他接頭的矮胖子綽號“胖球”，是天都市屢教不改的吸毒人員之一。但胖球只是個牽線人，憑他的身家，是做不來販毒這種大買賣的。在胖球背后，應該還有一個本地的幕后大老板。為了放長線釣大魚，便衣警察24小時監視著胖球家。連續七八天，胖球家一點動靜也沒有，兩人躲進小院，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天，胖球和竹竿終于出門了。丁方明立即請老魏布置下一步的行動，老魏卻說天都市的情況他不熟，讓丁方明具體安排跟蹤工作。丁方明表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卻樂開了花：瞧瞧，您這魏火眼也有看不清路的時候啊！這下該看我的了！

丁方明立即派出數十名便衣進行跟蹤，他自己則坐在一輛偽裝成普通貨柜車的指揮車里，遙控指揮。這輛指揮車是最新的高科技產品，可以調取所有散布在大街小巷的攝像頭實時畫面。胖球和竹竿無論走到哪里，只要有攝像頭的地方，都逃不過丁方明的“火眼”。

于是，在天都市的大街上，上演著奇怪的一幕：一個矮又胖的人和一個高又瘦的人走在前面，一對情侶跟在他們的后面；轉過街角，情侶進了商店，從大街上又過來個戴草帽、蹬三輪的跟著他們；蹬三輪的跟了半條街，壓低草帽聽到耳機中有聲音傳來，立即在街邊一停，不走了；緊接著一個推著嬰兒車的年輕媽媽從一個巷子里出來，不遠不近地跟著他們……

胖球和竹竿兜了個大圈子，始終沒發現有什么異常，這才登上了一輛83路公交車。丁方明立即安排便衣老王跟著上了車。為了以防萬一，丁方明的那輛指揮車也盯緊了83路公交車，遠遠地跟在后面。天都市的交通是有了名的擁堵，老百姓笑稱：“天天堵車，故名天都。”83路走走停停，半天也沒有挪動幾公里。丁方明的車更慘，因為前面有兩車刮蹭，丁方明在后面動也動不了，眼看著83路失去了蹤影。這時，在83路車上的便衣老王報告丁方明：目標跟丟了！

丁方明氣得直拍巴掌，質問老王怎么回事。老王說，剛才車上有個女的說自己遭到了性騷擾，請大家幫他抓住那只“咸魚手”。車廂里一下子就亂了起來，結果等那個女的下車了，老王才發現胖球和竹竿早就不知在哪一站下車了。公交車上沒有攝像頭，丁方明這下慌了神，煮熟的鴨子難道就這樣飛走了不成？責怪老王也沒用，還是毒販太狡猾啊！丁方明立即吩咐老王和附近的幾個便衣全力搜尋目標，他也調出83路附近站點的攝像頭，仔細辨別。但忙活了半天，這兩個人就像是突然蒸發了一樣，無影無蹤了。

丁方明無比沮喪，就要宣布收隊，這時手臺里卻接到老魏的指令：目標已經在一所茶樓里被鎖定了。原來老魏從手臺里聽到毒販上了公交車，憑多年的經驗，他預感到毒販要趁亂溜掉，就立即駕車來到83路附近的站點。然后棄車蹬三輪，化裝成撿破爛的，盯在公交車的周圍。老魏利用公交車逢站必停的特點，總能提前來到下一個站點，及時觀察下車的人流，兩個毒販雖然狡猾，還是被“魏火眼”給盯上了。跟蹤都是在后面跟，像老魏這樣也可能盯在前面的，丁方明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一回，丁方明也不得不佩服老魏了。

第三回合：能不能聽靠高科技

清遠茶樓在天都市不起眼的一條小巷子里，胖球和竹竿進了茶樓以后，一直在二樓的“風”字號包間。丁方明派來的便衣立即化裝成服務員進入了包間，卻被警覺的瘦高個打發走。服務員安裝在包間內的竊聽器聲音很清晰，但兩人云山霧罩地說了半天，一直都在閑聊，和販毒什么的根本沒有關系。聊了一會兒，兩人又乘公交車回到了胖球家。

從直覺判斷，兩人這次出來絕非喝頓茶那么簡單。但從談話錄音里，實在是聽不出有什么問題。這時，丁方明借口消防檢查，讓消防隊的朋友配合，從清遠茶樓里調出了那天的監控錄像。經過反復播放，細心的丁方明發現一個異常的現象：胖球一會說茶水不好，一會兒又說賬單有問題，前前后后一共來到前臺三次，反復和茶樓的老板交涉。

這個茶樓的老板可能有問題！丁方明調出檔案，了解到茶樓的老板叫吳天龍，五十多歲，是改革開放早期先富起來的一批人。這個吳老板平時深居簡出，為人低調，但他名下卻有十幾處地產，還有一個貿易公司。這個茶樓生意一般，是吳天龍會客的主要場所。按照常理，這么大的老板，不可能親自去前臺收錢吧？經過比較前后幾天的監控錄像，果然有問題：就在胖球和竹竿去喝茶那天，吳老板親自到前臺收錢，前后幾天，都是另外一個經理在收。丁方明大膽判斷，胖球為竹竿在天都市聯系的幕后老板，很可能就是吳天龍。胖球和竹竿那天表面上是在喝茶，其實卻是在談販毒的生意，胖球只不過充當了吳天龍和竹竿之間的傳話人角色，通過幾次到前臺的交涉，把竹竿的話悄悄帶給了吳天龍，也把吳天龍的意思，傳給了竹竿。

在案情分析會上，丁方明說出自己的推理，立即得到了老魏和隊員們的一致贊同。但調出茶樓里胖球和吳天龍對話的監控錄像，卻是只見其人，不見其聲。一般的攝像頭都沒有錄音功能，胖球到底和吳天龍說了些什么呢？就在大家一籌莫展的時候，丁方明卻笑了，他說這個好辦。只見他打開電腦，把胖球和吳天龍對話的錄像導入一個軟件，斷斷續續的機器合成語音很快就傳了出來。丁方明解釋說，這是他和一個搞計算機的朋友合作開發的新軟件，可以通過視頻分析，從人物嘴唇的動作，大致推斷出說話的內容。這個軟件還不算完美，只能分析出只言片語，但已經足夠了，因為有兩個關鍵性的詞語讓所有的人都興奮了起來：“一噸”，“七天后的T62列車”。老魏沖丁方明伸出了大拇指，丁方明呵呵一樂，心里說：這一回合，我贏！

第四回合： 喝不喝飲料露馬腳

竹竿在天都市又停留了兩天，登上了前往南方的列車。七天后，吳天龍果然出門了，他一大早就開著一輛黑色奧迪車來到了天都市火車站。T62列車進站了，一個靚麗的少女拉著一個普通的塑料拉桿箱走過安檢，來到吳天龍的奧迪車旁搭訕。丁方明帶著便衣警察迅速圍了上去，拉桿箱被打開，但里面只有幾件普通衣物和兩大瓶可樂，并無毒品。丁方明一不做二不休，砸開了拉桿箱，但這個塑料箱子非常普通，沒有夾層，也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啊！警察打砸搶了！”吳天龍大聲抗議著，引起不少路人的圍觀。丁方明臉上有點掛不住了。這時，一直在旁邊默默觀察的老魏說話了：“吳老板，大熱天的，帶這么多可樂，怎么不喝呢？能不能讓我們帶回去化驗一下？”老魏的話剛說完，吳天龍臉色發白，突然從汽車座椅下面拿出一把手槍來。說時遲，那時快，“砰”地一聲巨響，老魏撲了過去，用身體擋住了吳天龍的子彈，倒在了血泊中。其余的便衣迅速沖上前去，把吳天龍牢牢地按在地上，繳了槍。

“魏隊——”丁方明的眼睛模糊了，那顆子彈本來是沖著丁方明去的。老魏拉著丁方明的手，從懷里掏出一本黑色的軟皮筆記本，艱難地說：“這是我多年的……刑警筆記……對你有用，拿去吧！小伙子，你……好樣的，我……放心了……”丁方明哽咽著說：“魏隊，以前我不服您，是我不對，現在，我服了，我向您道歉！”老魏的臉上掛著微笑，眼神漸漸暗淡了下去……

果然，經過化驗，在可樂瓶里，發現了融化在飲料里的大量高純度毒品。

丁方明后來才知道，老魏曾經打入天明市的販毒集團，破獲了一起特大販毒案件，販毒集團的幕后老板卻漏網了，雖然吳天龍有很大嫌疑，但卻沒有確鑿的證據。老魏其實馬上就要退休了，但他為了揪出吳天龍犯罪的證據，主動請求來天都市工作。為了臥底，老魏瞞著家人，隱名埋姓生活了三四年，等他回到家，老婆都改嫁了……

在吳天龍被槍決的那天，丁方明獨自來到了老魏的墳墓前，他鄭重地向老魏磕了三個頭，說：“老魏大哥，您的筆記我每天都看，我就記住了一句話：一個好警察，為民除害，是不能計較個人得失的！”

不久，丁方明以吳天龍“接班人”的身份，深入境外販毒集團臥底多年，終于破獲了一起跨國販毒集團的大案。

（責編/方紅艷插圖/陸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