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蛋看門記

紅梅

上級領導臨走時，到了大門口先和王二蛋握手，說：駝助理你工作很認真呀。送客人走后，王二蛋回頭時見局長們有些不高興了。

王二蛋今年四十多，人高馬大像駱駝，人送外號：老駝。以前，王二蛋是在食堂做飯的，但機關食堂是一日不如一日，有時吃飯時有五個做飯的，只有一個吃飯的。沒辦法，食堂只好關門大吉，其余人員下到公司，唯有王二蛋這個合同制工人沒法安置，局長們開會一商量，就讓他留在單位看大門。

王二蛋說自己這叫退出江湖，占山為王。第一天看門，他手端白茶缸，在大門左側擺個椅子坐那，見到局領導忙起身點頭哈腰：局長早，局長好；見到中層的科長、主任一級的也起身說：領導們好；見到一般人員，王二蛋就不起身了，坐在那里說：同志們早呀。如有領導的小車進入忙起身，開大門或閉大門；一般人員或騎自行車的就走旁側開著的小門，一般機關都這樣。有外單位倆小青年來辦事，見王二蛋手端茶缸威嚴地坐在那里，小聲說：看人家單位這領導，查遲到早退都親自坐在門前。

單位里一些單身小青年就住在機關里，見人們都喊老駝，他們也跟著喊老駝！剛開始，晚上回來的人喊：二蛋，開門！王二蛋就忙出來開門。后來再喊二蛋開門，王二蛋就不理了，得喊：老駝，開門！王二蛋就屁顛屁顛地出來開門。再后來這些小青年喊老駝開門又不靈了，原來單位新分來幾位女大學生，把王二蛋尊稱為駝師傅。王二蛋一聽叫師傅好呀，后來只要叫，駝師傅開門！他會馬上跑過去；如果有人叫王二蛋，他就不理睬。

實際上王二蛋能說會寫是個人才，一手大字寫得漂亮。局長們常讓他寫些標語、對子什么的。王二蛋對機關的事情了如指掌，下屬幾個單位，領導們叫什么，效益如何，他都知道。有好幾次，局長不知道的事都來門房向他詢問，于是王二蛋又多了一個稱號：駝助理。這天中央某部委下來調查，問下屬單位有多少傷殘人、貧困戶，多少家子女上不起學，局長沒有這方面的資料，只有效益、生產等方面的數據，急得局長們滿頭大汗，這時不知誰說了句：叫駝助理來，他可能知道。不一會有人把駝助理叫到會議室，局長們趕緊讓座，上級領導說：駝助理你說吧。王二蛋是見過世面之人，也不客氣，一條條地說了出來，連姓名住址都說得清楚。上級領導表揚局長說：你們工作真扎實呀。只是上級領導臨走時，到了大門口先和王二蛋握手，說：駝助理你工作很認真呀。送客人走后，王二蛋回頭時見局長們有些不高興了。

王二蛋的門房是消息靈通之地，下邊來人找不見領導愛坐這里等，就閑說些下邊的事；其他單位來人找不見人，也坐門房等，說些其他的事，這樣王二蛋的消息面自然就廣。

機關有個扶貧點，在一個叫峪口的偏遠山村，局長們都不愛去，以前給過村里不少錢讓蓋學校，這天村里來人讓領導們去村里做客，副局長們都有事不在，局長怕他們又是要錢，躲在門房里間，讓王二蛋去擋一下。王二蛋在大門前跟村民們說領導們有事都不在，有村民問，你是多大的領導？單位里幾個好事的小青年馬上說：這是我們駝助理，僅次于局長。于是村民連拉帶拖的，硬把王二蛋拉上租來的小車里帶走了。局長這才出來，沖著遠去的車說：王二蛋你辛苦了。到了那里才知道是學校樓房建成剪彩。省長帶一個檢查團路過，帶有中央和省電視臺的記者，聽說后轉到小山村。村民給王二蛋又是披紅又是獻花，省長與王二蛋握手說，你們做了件大好事呀。局長們都是從晚上的電視新聞里知道這事的。見王二蛋風光，局長們都醋意大發。

不幾日，王二蛋下放到單位下屬一個效益不好的偏遠的廠里去了。門衛換成保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