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爾多安

宮玉濤

在土耳其，埃爾多安是一個有爭議的政治人物，有人稱他是“導師”，也有人稱他是“狂人”；有人稱他是“西方的伙伴”，也有人稱他是“阿拉伯的朋友”……不管怎么說，埃爾多安是當今土耳其政壇一位特殊而重要的政治領導人。甚至有人認為，埃爾多安會和凱末爾一樣，將載人土耳其的史冊，成為影響土耳其國家發展的重量級人物。

曲折的從政之路

雷杰普·塔伊普·埃爾多安，1954年出生于土耳其一個貧困的穆斯林家庭。受家庭環境的影響，埃爾多安從小就是一個虔誠的穆斯林，擁有強烈的宗教感情。1973年，埃爾多安從土耳其馬爾馬拉大學經貿學院畢業，很快踏上了從政之路。他先加入了具有濃厚伊斯蘭色彩的民族拯救黨(1980年被取締)的青年組織，后又加入了主張政教合一的土耳其繁榮黨(由民族拯救黨成員組建)。1994年是埃爾多安從政道路上具有轉折意義的一年。這一年，他當選伊斯坦布爾市長，開始向世人展現他的政治才華，并在身邊聚集了一批志同道合的政治精英，很多人成為他后來的得力助手。1998年1月，因強調伊斯蘭化、反對世俗化等原因，土耳其繁榮黨被土耳其憲法法院取締，埃爾多安和很多繁榮黨成員一起轉入土耳其美德黨(由繁榮黨成員組建)，并擔任伊斯坦布爾黨部主席。

1998年4月，埃爾多安在一次公開集會上朗誦含有激進內容的宗教詩歌而被土耳其國家安全法院以“發表煽動宗教仇恨言論”為由，判處了10個月監禁，5年內不得從政。埃爾多安被迫辭去伊斯坦布爾市長職務，從政之路遭受重大打擊。2001年8月，因類似的原因，土耳其美德黨遭遇和它的前身同樣的命運，被土耳其憲法法院取締。所在政黨兩遭取締、本人一次入獄，這沒打消埃爾多安的政治野心，反而進一步激發了他的政治熱情。2003年3月，埃爾多安通過補選的方式當選議員，不久，便出任土耳其總理、開始在土耳其政壇“大顯身手”。

在宗教與世俗之間尋求平衡

土耳其建國時，凱末爾等人就為土耳其確立了世俗化的發展方向，規定土耳其要發展成為一個政教分離的國家，宗教力量不得干政，但作為一個多數國民信仰伊斯蘭教的國家，伊斯蘭力量在土耳其國內始終有著廣泛影響，這兩者在土耳其政治舞臺上的較量從未停止。長期以來，世俗力量是占據優勢的，并得到了土耳其軍方的支持，每當土耳其的伊斯蘭力量試圖挑戰、威脅到世俗化價值觀和制度時，土耳其軍方就會出面干預甚至發動政變，這是土耳其世俗價值觀和制度得以延續的重要原因。土耳其歷史上有一些政府、政黨(如繁榮黨、美德黨等)都因此原因而被推翻或取締。可以說，在土耳其政壇上若想有所作為，這是一個基本的底線。埃爾多安本人也因此栽過跟頭，所以他組建土耳其正義與發展黨之后，吸取以往的政黨接連遭禁、自己被監禁并禁止從政等教訓，奉行溫和、務實的政策，不再強烈地反對世俗化，在宗教和世俗之間尋求平衡，即力圖跨越教、俗的分界線，爭取教、俗力量的支持。正如埃爾多安自己所說的：我是一個穆斯林，信仰安拉是我的義務，但現實需要我把安拉同政治生活分開。

一方面，埃爾多安領導下的正義與發展黨沒有也不會放棄伊斯蘭價值觀。埃爾多安及大多數正義與發展黨黨員都是虔誠的穆斯林，恪守伊斯蘭教的各種教規，同時，埃爾多安和正義與發展黨強調，這是黨員的私人事務，要求黨員不能將“私人事務”與“公共事務”混淆。但這有時也鬧出風波，例如“頭巾事件”。土耳其建國后，作為世俗化的一部分，要求婦女在公共場合不能戴頭巾，甚至規定，婦女在政府機關及學校佩戴頭巾為非法。而現實中，埃爾多安的夫人和女兒就佩戴傳統的頭巾出現在各種公開場合。土耳其的世俗主義者借此批評埃爾多安和正義與發展黨，認為這是公然挑戰土耳其的世俗體制。對此，埃爾多安回應說：凱末爾主義的教條對婦女有不平等的地方，其中也包括對我的夫人和女兒，而且土耳其的憲法并沒有提到頭巾問題，戴不戴頭巾是宗教信仰自由。因為埃爾多安和正義與發展黨在土耳其政壇的強勢地位，很多反對者對此也無可奈何，雙方在這一問題上的爭論將長期存在。而這也提醒很多人：不要忽視埃爾多安強烈的宗教情結。

另一方面，埃爾多安和正義與發展黨努力淡化宗教色彩，在執政的過程中堅持世俗化方向和政教分離的原則。吸取歷史的教訓，埃爾多安本人在堅持信仰的同時，在施政過程中不觸碰世俗化的底線。埃爾多安公開對外宣稱：正義與發展黨追求的目標不是把土耳其變成一個伊斯蘭共和國，并不追求對土耳其進行伊斯蘭改造，不尋求在土耳其政治和社會領域實行伊斯蘭教法。埃爾多安的上述做法，減少了部分世俗主義者對他本人和正義與發展黨的疑慮，在繼續獲得伊斯蘭力量支持的同時，也爭取到了部分世俗主義者的認可和支持。即使反對派也不得不承認，埃爾多安執政以來，土耳其的現代化改革不僅沒有放慢，反而加快了。例如，埃爾多安政府在政治領域切實推行了一系列改革措施，積極擴大公民權、自由權，宣稱要使土耳其公民的基本權利和自由達到諸如“歐洲人權宣言”等土耳其贊同并支持的國際公約所規定的標準，保證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推行政治公開性和建立責任政府，加快政治民主化進程，等等。

積極向西方靠攏

雖然國土的主體在亞洲，但“向西靠攏”是土耳其建國以來的一個重要發展方向。剛建國時，凱末爾就呼吁國人使用羅馬字母而不是阿拉伯字母，鼓勵國人學習歐洲語言，吸納西方習俗。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土耳其加速了“向西靠攏”的步伐，積極學習西方的經濟制度和政治制度，并于1952年成為北約的成員國。冷戰時期，土耳其被西方看作是遏制蘇聯向地中海、中東和波斯灣擴張的東方堡壘和一個不可或缺的盟友。冷戰結束后，土耳其繼續加強同西方的關系，是美國在中東地區的一個重要盟友，并積極尋求加入歐盟。埃爾多安政府延續了這一傳統，這突出體現在同美國和歐盟的關系上。

埃爾多安重視同美國的關系，但卻不是一味跟隨美國。例如在美國發動伊拉克戰爭時，美國軍方曾希望在土耳其開辟“北方戰線”。從“北方戰線”出發，可直搗薩達姆的老家提克里特，并可與從科威特方向來的美英聯軍對巴格達形成合圍之勢。但埃爾多安堅持：沒有聯合國安理會的決議，土耳其不會允許美國利用土耳其的領土開辟“北方戰線”，最終迫使美國不得不放棄。埃爾多安之所以這么做，不是因為他是反美主義者，也不是因為他是薩達姆的支持者，而是因為他明白：美國發動的伊拉克戰爭會損害土耳其的國家利益，為此他不惜得罪西方的盟友。但當伊拉克戰爭爆發后，在美英聯軍不斷取得

戰場有利形勢的狀況下，埃爾多安政府又迅速調整了立場，同意美國取道土耳其領土向伊拉克運輸“民用物資”，以彌補土美關系的裂痕，并希望分一份“勝利的果實”。近年來，埃爾多安政府注意同美國保持合作關系，維持并不斷加強同美國的同盟關系。

土耳其領土的一部分位于歐洲，從而天然地獲得了申請加入歐盟的資格。加入歐盟是土耳其長期的戰略目標，得到了大多數土耳其民眾的支持。土耳其于1987年開始申請加入歐盟，1999年獲得歐盟候選國資格，但因為多種因素的制約長期沒有實質性進展。埃爾多安政府順應了土耳其國內的這一呼聲，將加入歐盟確立該黨執政后要實現的頭號外交目標。2003年執政以來，埃爾多安政府按照加入歐盟的標準推行了數千項改革計劃和措施，包括改革政黨選舉法，先后完成對憲法、刑法等重大法律的修改，放寬在新聞、言論、宗教信仰等方面的限制等，其改革力度遠勝于歷任政府。在埃爾多安政府的努力下，2004年12月，土耳其與歐盟達成歷史性協議，決定從2005年10月開始進行入盟談判。但土耳其加入歐盟的目標至今仍沒有實現，且面臨不少阻力和困難，“歐盟到底是一個一視同仁的文明的聯盟，還是一個基督教的俱樂部?如果是前者，那么土耳其愿意參加；如果是后者，那么就別再浪費雙方的時間了。”這是埃爾多安在會見德國總理默克爾時表達的無奈和失望。但埃爾多安政府在加入歐盟問題上所展現出來的努力和韌性還是得到了很多土耳其民眾的認可，而這不僅為正義與發展黨贏得了民心，也為埃爾多安本人贏得了“民族英雄”的稱號；

要做中東的老大?

2010年以來，埃及、突尼斯、利比亞、敘利亞等國家持續動蕩，埃爾多安政府及時地強勢介入，以便借此擴大在阿拉伯世界的影響力。2011年9月12日，埃爾多安訪問埃及，成為15年來第一位訪埃的土耳其總理。此外，埃爾多安訪問了“革命”后的突尼斯、動蕩中的利比亞，甚至公開聲稱希望訪問巴勒斯坦伊斯蘭抵抗運動(哈馬斯)控制下的加沙，還支持巴勒斯坦加入聯合國。在最近的敘利亞問題，埃爾多安同樣非常“熱心”，不僅高調介入該國事務，向敘利亞的巴沙爾政府施加壓力，還積極支持敘利亞反對派，允許敘利亞反對派在土耳其境內活動，幫助他們組建“敘利亞自由軍”，庇護部分反對派高層。埃爾多安的這些行為在阿拉伯世界引發了較大爭議，但也博得了部分阿拉伯國家和民眾的好感，增強了他及土耳其在阿拉伯世界的影響力。根據一些刊物的調查，很多反對舊體制的阿拉伯人將埃爾多安看作是心中想耍的領導人，有一些阿拉伯人甚至將埃爾多安看作最受歡迎的領導人。

【責任編輯】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