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面女婿”賣房救岳母

之恒

16年前，吳振剛在創業時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欠了一屁股債。就在他的小家庭陷入風雨飄搖的危難之際，岳母賣掉了自己的房子，將2萬元房款交給女婿創業。吳振剛為此背上了“天下最不孝女婿”的惡名。

而2009年和2010年間，岳母先后患了兩場重病，已成為“中國烤鴨王”的吳振剛，毅然將自己的海景房和轎車全部賣掉，帶著岳母四處尋醫問藥，再次回到囊中羞澀的窘境。但與此同時，“天下第一孝婿”的美譽，也在網上廣為流傳……

女婿創業屢戰屢敗，

岳母毅然賣房鼎力支持

2011年10月28日傍晚，在繁華的北京西單商場街頭，忙碌了一天的吳振剛饑腸轆轆。他看到了旁邊的肯德基，剛走到門口，又退了回來，最后找了一家面館，花10元錢填飽了肚子，隨后撥通岳母孫玉芹的電話：“媽，我找了北京的趙律師，磨了一下午，代理費降到2萬，他說官司的勝率很大，您就放心吧?！?/p>

聽著女婿興奮中帶著疲憊的聲音，孫玉芹的眼睛濕潤了：“大剛，都是媽連累了你，要不是我的病……”“您看又來了，一個女婿半個兒。兒子給老娘治病，砸鍋賣鐵也應該。只要官司贏了，我們還可以從頭再來?！彪娫捘嵌?，孫玉芹已經泣不成聲……

現年48歲的吳振剛是山東東平縣人。高中畢業后，應聘到萊蕪鋼鐵廠工作。由于他聰明好學，為人謙遜，很快得到單位領導賞識。1990年，不到30歲的吳振剛，就被派往沿海開放城市煙臺擔任辦事處主任。在那里，他遇到了生命中的另一半——勤勞樸實、溫柔善良的馬玉倩。

兩人攜手進入婚姻殿堂不久，吳振剛就“下?！绷?。為此，岳母孫玉芹的村里人經常調侃：“你女婿要發財了，老兩口就等著享福吧?！眳钦駝偮牭贸?，其中包含著很多不屑和嘲諷。這讓他心里五味雜陳，暗下決心：一定要干出點名堂。

可事與愿違！

4年時間內，吳振剛先后倒騰過服裝店、飲料廠等實體，但是都鎩羽而歸，還欠下了8000元債。那段時間，吳振剛最尷尬的事就是，到岳母家吃飯。他原本是個大方的人，現在連買點煙酒水果的錢都沒有，每次走到岳母家門口，都低著頭快速沖進門，唯恐被街坊鄰居看到。

1995年春天，吳振剛從老家尋到一個乾隆時期爆烤鴨的祖傳秘方，決定在煙臺開烤鴨店，投資大約需要2萬元。馬玉倩實在是讓丈夫“賠”怕了，屢勸未果之后，她收拾幾件衣服，生氣地回到了娘家。

當天晚上，吳振剛懷抱哭著喊著找媽媽的女兒，尷尬地敲開了岳母家的門。妻子從他懷中接過女兒就鎖上了房間門，手足無措的吳振剛向岳母投去了求助的可憐目光，孫玉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大剛，烤鴨店非開不可嗎？”吳振剛重重地點了點頭?！澳隳檬裁撮_？結婚好幾年了，你連個房子都沒有，還欠了一屁股債。你說，哪個老婆能同意你再這么折騰下去？”

孫玉芹越說聲越高，一字一句就如同一根針，刺得吳振剛自尊心血淋淋，吳振剛終于發作了：“店，我是開定了。你們當父母的不同意，我只好跟你閨女離婚?！痹捯怀隹?，吳振剛就后悔了，因為，他看到岳母眼神中泛起了淚光，就在他要張口安慰岳母時，妻子怒發沖冠地從里屋沖了出來，指著他的鼻子罵道：“吳振剛，我們明天就離，你給我滾！”回出租屋的路上，吳振剛的腳步如同灌了鉛，每一步都很沉重，那一夜，他更是沒有合眼。因為，他擔心早晨的到來，更擔心妻子拿著結婚證奔向法院……還好，當太陽升起的時候，妻子并沒有出現在他面前。

此后的一個月里，吳振剛不是在借錢，就是在借錢的路上。可把能借的人借了個遍，也只籌到不足5000元錢，這連一年的房租都不夠。多日來的焦慮、辛苦、委屈，使吳振剛的嘴角上了火，真是恨不得搶銀行。

就在他愁腸百結、一籌莫展之際，一天傍晚，岳母孫玉芹找到了他，將一個厚厚的信封塞到他手中：“這是2萬塊錢，你拿去開店吧。”說完轉身就走。回過神來的吳振剛連聲喊著：“媽，您上哪弄的錢??？”孫玉芹沒有回身，只是擺了擺手，加快腳步遠去。

幾天后，吳振剛在裝修店面時，經常發現有路人對他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他偶爾聽到“最不孝女婿”的字眼，既詫異又惱火。很快，岳母村里的一個朋友向他道出了實情：“你岳母為了幫你開店，把四間大瓦房賣了，租了兩間小草房，現在全村人都在罵你呢?！?/p>

落魄女婿成了“烤鴨王”，

岳母健康頻頻亮“紅燈”

吳振剛聽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他曾聽妻子說過，岳母好強，居家過日子從不甘落人后。90年代初，臨近海邊的村落，開始流行將“海草房”換成“大瓦房”。盡管家境不富裕，但岳母毅然拿出所有積蓄，破土動工。為了省錢，岳母推著小車，到山上采花崗巖。回到施工現場，還要當和泥、搬磚的“小工”。當嶄新漂亮的大瓦房拔地而起時，正值壯年的岳母，鬢角竟出現了白發，足足瘦了10斤。那年春節，搬進新居的岳母，在街上逢人便說：“走，到俺家耍耍（玩的意思）……”

吳振剛深知，這四間大瓦房，就如同岳母的骨血。賣掉，意味著什么。想到此，他發狂般地騎上摩托車，加足了油門，向岳母村里沖去。當他找到岳母新租的草房后，雙手抱頭蹲在門口，猶如一個被人欺負的孩子，號啕大哭。恣意的淚水中，充滿了多少愧疚、悔恨和不安。

幾分鐘后，岳母、岳父、妻子出現在他面前?！按髣?，你要是還有良心和孝心，就好好干，干出個名堂，給我把賣掉的房子再買回來?！痹滥噶髦鴾I，用力地拽著吳振剛的衣服叫他站起來，恨鐵不成鋼地數落著，吳振剛重重地點著頭。在岳母的“命令”下，馬玉倩帶著女兒跟吳振剛一起回到了出租屋，一個完整的小家又恢復了往日溫馨。

1996 年 “ 十一”前夕，吳振剛在萊山區初家的烤鴨店正式營業，生意異常火爆。連續多年，很多創業者都慕名前來加盟，到2008年，全國加盟店達到了500多家，吳振剛成了聞名全國的“烤鴨王”。他沒有給岳母買回老房子，而是在村里重新給她蓋了一棟200多平米的二層小樓。吳振剛自己也斥資上百萬元，在煙臺海邊買了一棟148平米的海景房，開上了20多萬元的廣本轎車。

富裕之后，吳振剛隔三差五就塞給岳母幾百元錢，讓她多買點營養品，但是他也知道，習慣了簡樸生活的岳母不舍得買。為此，他每個周末到岳母家吃飯，都拎著一包包雞鴨魚肉。

創業伊始，岳母叮囑吳振剛，錢沒有掙完的時候，不要太勞累，身體才是最大的本錢；當吳振剛成功后，岳母的話題也變了：“大剛，咱有錢了是好事，但千萬不能‘做（胡鬧、敗家的意思），不要跟不三不四的人交往，更不要嫖賭，要知道，再大的家業，敗壞起來，也就是一夜之間的事?！?/p>

吳振剛深知岳母的良苦用心，每次他都聽得很“認真”，還一個勁點頭。到了后來，妻子都聽煩了，每當母親一張口，妻子就嚷嚷：“行了媽，我的耳朵都長繭了，快吃飯吧?！倍棵坑龃?，吳振剛總會“瞪”妻子一眼，似乎在說：“老人都這樣，每一個字都是愛，你懂得?！?/p>

2009年春節過后，吳振剛一家三口帶著岳父岳母，到嶗山、泰山自駕游了三天?；氐綗熍_后，興致很高的岳母，喝了點白酒。半夜時分，吳振剛的手機猝然響起，一看是岳母家中電話，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按髣?，你媽不行了，你們快來??！”話筒那端，岳父焦急的聲音中已經帶著哭腔。

吳振剛邊穿衣服邊用力搖醒妻子，十幾分鐘后，吳振剛看到面色蒼白、氣若游絲的岳母，其心臟已經跳得沒有任何規律了。吳振剛“命令”妻子打120，自己則拿著電話急三火四地聯系專家。一個小時后，煙臺山醫院的專家親自操刀，給孫玉芹的心臟搭了三個支架，手術很成功。

“要是再晚10分鐘送來，后果不堪設想?！甭犞鴬渲魅蔚脑?，吳振剛額頭冷汗直冒。第二天上午，醫生喊“孫玉芹”家屬時，岳父迎了上去，很快便拿著一把繳費單，垂頭喪氣地坐在了走廊上的座椅上，吳振剛頓時明白了。他快步上前從岳父手中“搶”過了繳費單，輕聲地安慰：“爸，您不用為錢發愁，媽花多少錢，我出?！?/p>

盡管吳振剛知道岳母的手術不會便宜，但當看了繳費單數字后，還是倒吸了一口冷氣：8萬多元。他毫不猶豫地將信用卡給了收銀員。一個多月后，岳母出院了。婁主任再三叮囑，不能上火生氣，避免劇烈運動，孫玉芹笑著說：“不會的，閨女女婿多孝順，天天好吃好喝，什么活都不讓我干，我哪能上火生氣?！?/p>

可誰也沒想到，2009年“五一”過后，全國各地的加盟商紛紛致電吳振剛，說北京一家商業網站，將吳振剛的公司網站完全“復制”了一番，以幾千元的廉價加盟費，蠱惑創業者，致使打著吳振剛品牌的爆烤鴨店，遍地開花。不少加盟商還向吳振剛提出了索賠要求。很多原本已經決定加盟的客戶，都紛紛打起了退堂鼓。而囤積的幾十噸烤鴨原料、上千包配方，也因為沒有了市場而變成了“廢料”，總損失達數百萬之多。

生意上的滑鐵盧，吳振剛堅決瞞著岳父母。但是，妻子在一次回娘家時，忍不住說漏了嘴。誰想幾分鐘后，毒火攻心的孫玉芹，心臟又狂跳起來。這次住院又花了6萬多元。岳父拿來了3萬多元的養老積蓄，吳振剛堅決地給岳父裝回了口袋。為了盡快扭轉生意上的頹勢，2009年底，吳振剛聯系了曲江律師，開始著手調查起訴北京侵權公司。

“雙面女婿”賣房賣車救岳母，

“第一孝婿”揚美名

屋漏偏逢連陰雨！

2010年3月16日，孫玉芹在家里摘菜，起身的一霎那，突然暈厥。十幾分鐘后，吳振剛聽到了醫生那平靜而冷酷的鑒定結果：腦出血。而接下來的搶救過程，更是一波三折。緊急開顱手術后，孫玉芹陷入重度昏迷。這期間，醫院的繳費單如雪片般，飄到了吳振剛的手上，將近30萬元。

見女婿眉頭緊鎖、滿面愁容，岳父提出將自己的二層小樓賣掉，但吳振剛頭搖得如撥浪鼓，一個勁安慰岳父：“錢的事，我來解決?！睘榱嘶I錢，他先后將廣本轎車和戴了10年的和田玉首飾賣掉，可剛剛湊夠30萬元，醫生的一句話，又如驚雷般在吳振剛耳畔炸響：“如果恢復不好，后續醫療費用至少得上百萬。”一個大膽又痛苦的想法，在吳振剛心里變得越來越清晰。

那幾天晚上，馬玉倩發現丈夫的一些不尋常之處：平時很少在意家中“風景”的吳振剛，一會兒摸摸真皮沙發的扶手，一會兒佇立在用德國瑪保壁紙裝飾的電視墻前沉思，無論是手動還是眼觀，其動作都是那么溫柔，眼神都是那么溫情，好像在撫摸審視著自己的孩子……

4月25日，孫玉芹終于完全醒過來了。但遺憾的是，留下了左半身偏癱后遺癥，右半身關節也是鉆心地疼。看著滿眼血絲和關切的女兒、女婿，孫玉芹對吳振剛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大剛，別治了，留著錢打官司，媽活這么多年也夠本了?！?/p>

吳振剛紅著眼圈、故作瀟灑地安慰岳母：“您這不是在罵女婿嗎？您好好療養，錢是小事。”就在此時，吳振剛的電話響了，看了號碼后，吳振剛快步踱出病房，在走廊一個無人的角落里，低聲地接起電話：“宋經理您好，我的房子有買主了嗎？”“是這樣的，一位買主看好了房子，但是，價錢需要砍掉2萬，只給103萬，不知您意下如何？”

吳振剛深知，這可能是房產中介和買主合伙上演的雙簧，但是他已經無路可退，斬釘截鐵說了一個字：“好。”話筒那邊頓時傳來歡快的聲音，“那你準備一下房產手續，明天上午過戶?！眳钦駝傉f第二個“好”字時，已經無法抑制心中的悲涼，明顯帶有哽咽聲。

掛了電話，吳振剛調整了一下情緒，又撥通了曲江律師的手機：“對不起，我的官司先不打了，我要籌錢給岳母治病，還請您諒解?！薄u了房子后，吳振剛將烤鴨店放雜物的二樓收拾了一下，全家搬了進去。

此后的一年多時間內，吳振剛一邊極力挽救瀕臨破產的生意，一邊又拿著銀行卡、帶著岳母，上北京、下上海、到武漢，輾轉全國十幾家赫赫有名的大醫院，中西療法相結合，岳母的病情日漸好轉，左半身開始有了知覺。

2010年秋天，有朋友告訴吳振剛一個偏方，吃山東棲霞市牙山上的蜂蛹，既可以治偏癱，還可以緩解關節疼痛。幾天后，吳振剛坐公共汽車趕赴100公里外的牙山。可打聽了周圍所有的村子，都沒有在農戶家買到蜂蛹。一些農戶善意地提醒他：“蜂蛹藥用價值確實高，但蜂巢一般都筑在深山老林的大樹頂上。而且只有晚上才能弄，搞不好還會發生危險。”

吳振剛有點猶豫了。但就在此時，妻子打來電話帶著哭腔說：“媽的左半身又疼得厲害，吃了一把止疼藥也不見效，怎么辦？”吳振剛一邊安慰妻子，一邊下了決心：哪怕是再難再險，也要闖一闖。因為不認識蜂蛹，他花了200元錢雇了兩個村民做向導。一夜下來，蜂蛹捉到了，但吳振剛的臉上、脖子上、手上全被樹枝和野草劃得“傷痕累累”。

或許是吳振剛的孝心感動了上天，岳母吃了幾天蜂蛹后，臉色變得紅潤起來，關節疼痛也緩解不少，可以下床慢慢走動了。吳振剛喜上眉梢，為了保證藥源，他又兩次上山為岳母捕捉蜂蛹，每次都付出了血的代價。一次被馬蜂蜇了，一次被蝎子咬了。多虧向導帶的草藥，救治及時，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當100多萬房款見底的時候，岳母也逐漸恢復了健康。2011年10月份，吳振剛開始頻繁跑北京，他準備在北京打一場知識產權保衛戰。于是，便出現了本文開頭一幕。

2011年11月初，一些熱心網友在煙臺某門戶網站上帖出了“吳振剛賣房救岳母”的故事，很多網友將吳振剛奉為“天下第一孝婿”。而筆者聯系吳振剛采訪時，這位為自己的事業和岳母的病情奔波得瘦骨嶙峋的五尺男兒，卻有些不好意思：“受人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何況還是我的岳母、我的親人。錢沒了可以再賺，但親情和生命，是多少錢也買不回的。”

（責編/朱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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