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深空諜戰那點事兒

廖可

提起間諜，人們自然會想起美國中情局的詭譎，克格勃的狡黠，“007”的神通。可是，人們卻對發生在太空中的諜影知之甚少。其實，深空中的“間諜”更是全天候“在線”，窺視著地球的每一個角落。

“發現者”悲歡

在美國的著名城市舊金山的南部，加利福尼亞州的森尼維爾，有一幢神秘的建筑，外面崗哨林立，內部機關密布。1960年8月1日，一群穿著便衣的人混雜在一些全身戎裝的軍官之中，走進了一個昏暗的大廳。大廳內，一排排控制臺前坐著聚精會神的人員，一臺臺顯示器屏幕上透出的彩光，把人們的面孔繪上了紅橙黃綠的顏色，使人聯想起古廟神殿里的鬼神。可是，這里既沒有凄厲的喊叫，又沒有瘋狂的笑聲，而是那樣的寂靜，以致耳語的人都好像怕細微的聲波會使熒光屏上的圖像或數字變形。這是什么地方?這就是美國空軍的衛星試驗控制中心。人們在干什么?在觀察他們的超級間諜的蹤影。

這就是代號叫“發現者-l3”的間諜衛星。它已在天上游蕩了一天，要到令其返回地面的時刻了。下午3點11分，新建成的阿拉斯加州科迪亞克衛星地面站接到了森尼維爾中心的命令：“回收！”

這時“發現者-l3”正在北極上空開始它繞地飛行的第十七圈，它收到了科迪亞克地面站的編碼指令：“彈射膠卷艙。”于是立即傳回了個人們盼望已久的、熟悉的遙測信號。

膠卷艙從衛星上彈射了，反推火箭也已點燃，下午3點26分，橘黃色的降落傘張開，朝著預定回收的海域下降。那是在夏威夷西北約480多公里的地方。那兒有載著直升飛機的軍艦在水域游弋，有回收飛機在上空盤旋，期待著那扣人心弦的回收時刻的到來。可是這時，在3000米高空，一塊濃厚的云層擋住了視線。幸好夏威夷的地面雷達和在該地區飛行的預警飛機的大型機載雷達發現和跟蹤著膠卷艙。當訓練有素的回收飛機駕駛員看到那鮮艷的橘黃色降落傘的閃光時，已經來不及放下那秋千式的大掛鉤去鉤住它，空中回收失敗，人們寄希望于波濤翻滾的海上。4時零5分，低空搜索飛機發現水中有一個閃閃發光的目標，飛行員驚呼道：“膠卷艙!”接著，飛來一架直升飛機，它在海軍蛙人打撈隊的幫助下，從海中撈起了這個“寶貝”，放到了美國海軍的一艘軍艦上。這，就是人類從太空中回收第一個人造物體的情景，也是美國的間諜衛星第一次“試水”。

美國為此成功而大肆吹噓。當時的美國總統艾森豪威爾在華盛頓親自“接見”了這位超級間諜，并無限感慨地把它作為美國“在空間領域活動中領導世界”的證據。

可是，回想這一年半來，“發現者”這個超級間諜的悲慘遭遇，總統先生也是五味雜陳。

l959年2月28日發射的“發現者-1”并沒有按其主人的愿望，在太空窺視別國的秘密，而是出現穩定系統故障，在軌道上翻起了筋頭。而“發現者-2”也并不順利。在它的“大哥”上天半月之后，它也被火箭馱上藍天。飛到第十七圈時，人們已興奮得按捺不住了，慌張地發出了指令：“彈射膠卷艙。”可早了一點兒!膠卷艙倒是彈出了，反推火箭也點著了，甚至鮮艷的降落傘也打開了。然而，它卻沒有向夏威夷那些期待已久的飛機和軍艦飄去，而是飄到了挪威的最北部，飄到了離前蘇聯邊境不遠的地方。美國人迅速派出搜索隊，尋找這個從天而降的“寶貝”，但卻一無所獲。人們的分析是，前蘇聯的搜索隊“義務”相助，美國這個初出茅廬的超級間諜可能落入了對方的手中。

盡管前兩個超級間諜都未能返回老家，但美國人仍然覺得慶幸。因為總算證明了它是既可以入軌，又可以回來的。可是，緊接著于當年8月3日和25日發射的“發現者-3”和“發現者-4”更不爭氣，它們干脆沒有入軌。以后一直到“發現者-12”都以失敗而告終。因此，“發現者-13”的成功，就更為美國人所珍惜。以致總統先生也不惜鼓動簧舌為之吹噓。一周后，即8月7日，“發現者-14”乘“雷神—阿金納A”飛上藍天。這一次第6593航空試驗中隊的指揮官米切爾上校立了一功，在約2800米處鉤到了這個“寶貝”。于是，繼海上回收之后又第一次實現了空中回收。

這以后，“發現者”又活動了一年半，但也不是風調雨順。在又發射的24顆中，有7顆沒有入軌，有5顆雖然入軌，卻回收未遂。總之，到l963年2月27日的整整3年間，36顆間諜衛星，取得成功的只有12顆。在大半失敗的辛酸之中，美國人也充滿了成功的喜悅。因為這在間諜衛星初露身手的年代，已是難能可貴的了。最起碼，它證明了這種間諜工具經過改進是能如愿以償的。更重要的是它已經開始為其主人收集到朝思暮想的情報。以致美國的專欄作家在當年發表的文章中寫道：“在以前，我們只能猜測蘇聯導彈力量的情況……但在1960年8月以后，我們開始了解到那里的洲際導彈并不像我們原先估計的那樣多。”

可是，作為回收型的“發現者”，在天上待的時間短，又不能帶很多的膠卷，所以無法拍攝遼闊的前蘇聯領土上，到底部署了多少洲際導彈。為了完成這個愿望，美國人決心發展一種無線電傳輸型照相偵察衛星。它把沉重的可回收的膠卷艙換成了可以拍照的膠卷，把復雜的回收程序換成了把膠片在衛星上顯影，然后由電子掃描轉換成電波信號，用無線電波發回地球。這樣，比之回收型衛星來，它的照片數量大幅度增加，而獲得情報的時間卻大為減少。美國人把這種間諜衛星取名為“薩莫斯”，它是“衛星與導彈監視系統”的英文詞頭縮寫的譯音。

就在“發現者-13”上天整整兩個月之后，“宇宙神一阿金納A”火箭馱著“薩莫斯-1”騰空而起。“宇宙神”噴射出的長長火舌的火光與人們臉上泛著的喜悅的紅暈相輝映，眼看著第二級已點火，可是，沒有入軌。人們寄希望于“薩莫斯-2”。1961年1月3日下午2點55分，美國空軍興奮地宣布：“薩莫斯-2”已在軌道上。軌道的近地點474公里、遠地點557公里。衛星在軌道上的重量為l860公斤，其中儀器重約l50公斤。可以想象，它正歡快地把它偵察到的情報，源源不斷地傳回地面，傳到中央情報局，傳到美國白宮的決策人手中。在又發射了一顆“薩莫斯-3”之后， 美國人為了保密，只宣布運載火箭的類型和是否入軌。從此，間諜衛星除了綽號以外，再也沒有名稱，而只有發射年號和編碼序號所組成的代號了。

“薩莫斯”有什么功勛?當時的美國國防部長麥克納馬拉在對國會的報告中說：“我們對俄國的導彈和空軍基地的位置和數量已有一個相當精確的估算，在今天(指上世紀60年代初)，毫無疑問，我們的戰略報復力量完全有能力摧毀蘇聯的導彈基地，甚至在遭到核襲擊后，仍然有這種能力。”這也許有點吹牛，但不管怎樣，它們的超級間諜的確給他們增加了信心。

“宇宙”家族

雖然前蘇聯在l957年l0月4日搶先發射了世界上第一顆人造地球衛星，可是，使前蘇聯人惱火的是：當美國在報刊上炫耀它的超級間諜已掌握了前蘇聯導彈部署之時，前蘇聯人卻還沒有自己的間諜衛星。盡管美國人自稱他們是一個“開放的社會”，它公布了自己的戰略武器庫的數據，其中包括空軍基地和導彈基地的位置。可是，前蘇聯人能放心嗎？它決不能把自己的軍事計劃建立在潛在的敵人自己宣布的情報之上。它需要派自己的超級間諜親眼查一查美國的部署。而為此前蘇聯又苦苦奮斗了5年。

1962年3月16日，前蘇聯發射了一顆取名“宇宙”的衛星，說是用來研究地球磁場和其它實驗。它軌道近地點為217公里。20天后又發射了“宇宙-2”，說是用來進行宇宙輻射測量。但輻射帶要在3000公里以上才有，而“宇宙-2”的近地點卻只有212公里，遠地點也只有559公里。4月24日又發射了“宇宙-3”，說是進行補充測量，但近地點還是只有328公里。兩天后“字宙-4”又上天進入近地點為298公里的軌道。3天以后，前蘇聯宣布整體回收成功。于是，真相大白，這些“測量”衛星其實是照相偵察衛星。

7月28日前蘇聯又發射了“宇宙-7”，4天后回收。兩個月后又發射了“宇宙-9”，也是4天后回收。10月17日發射“宇宙-10”，還是4天后回收。l2月22日上午“宇宙-12”上天，在運行8天后回收。l963年3月至5月又發射了宇宙-l3、15、16和18。一年多一點的時間，9位超級間諜往返帶回了些什么，是不言而喻的。愛吹噓的赫魯曉夫再也忍不住了。1963年夏，他對當時在前蘇聯訪問的比利時外交部長斯帕克說：“要監督地下核試驗，到現場檢查確實沒有必要。無論如何現在衛星將擔負起這項任務，如有可能，我將讓你看看我們的衛星照片。”到了1964年5月，他甚至直接對美國前參議員本頓說：“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讓你看看從外層空間拍攝的你們的軍事基地的照片。要是約翰遜總統希望看的話，我也愿意給他看。”可惜，正當他吹得起勁的時候，他“ 光榮地退休”了。

“宇宙”系列是一個龐大的家族，它早已突破一千大關。盡管這些衛星重量懸殊(重者達20噸，輕者只有20公斤)，軌道各異(遠的超過40000公里，近的不過200公里)，使命有別而又保密甚嚴。但人們仍然根據其軌道參數、機動情況、遙測信號、發射時機等各種資料分析出它們的秘密，看出了它們當中有照相偵察的，有電子偵察的；有進行海洋監視的，也有進行導彈預警的；既有進行軍事通信的，也有用于導航和測地的；還有進行衛星式武器試驗和其它技術性試驗的；當然也的確有進行科學探測的。在這個大家庭中，間諜衛星得天獨厚，它們占總數的一半以上，而照相偵察衛星又名列前茅，約占總數的三分之一還多。

前蘇聯初期的照相偵察衛星都是整體回收型，因此，必須靠頻繁地發射和回收，來窺視別國的秘密。后來才發展成為回收膠卷艙。幾十年來，間諜衛星在技術上經過了數代更新，發射數量也有增無減。這些深空間諜各為其主，不知疲倦地“忙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