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山寨食品的廣闊天地

劉暢

2010年春節期間，中國質量萬里行曾以《山寨食品鬼魅“下鄉”》為題報道山寨食品充斥農村市場，奶制品市場甚至出現了“牛奶制品造價低于水”的奇怪現象。今年春節前后，本刊記者再次回訪山東、河南兩地，山寨食品依然“陰魂不散”，農村依然是山寨食品的重災區，尤其是在偏遠農村。

山寨食品面向兒童

2011年農歷臘月二十八，春節前兩天，張恩熙已經收到了50元錢的壓歲錢，這對于4歲的小恩熙來說，已經是個天文數字。

恩熙吵著鬧著要“奶”喝，媽媽到村里的小賣鋪買回來了一箱。“用的是你的壓歲錢，花了一半，25塊錢一箱。”張媽媽對小恩熙說。

“你買的這不是伊利優酸乳，買假了，這是酸益乳。”家里的大學生張倩對著嫂子喊了一句，“現在到處的山寨，小孩兒喝的東西也弄山寨的。”張倩仔細看了恩熙的媽媽買回來的酸益乳，生產廠家是河南省商丘市寧陵縣張弓鎮。

看到包裝箱有聯系電話，張倩隨機撥通了電話，而對方則提示：“您撥打的電話號碼是空號。”

實際上，在白塔村的各個小賣鋪里，到處堆放著“康帥傅方便面”、“脈劫”、“雪露”、“蒙奶”等“傍名牌”產品。仔細觀察這些山寨食品，在包裝箱上，都與品牌產品極為相似，單從外觀，幾乎無法分辨真偽。

張恩熙的家鄉是開封市杞縣沙沃鄉白塔村，在河南省屬比較偏僻的農村。4歲的他不知道何謂“山寨”，何謂“真品”，而他著實正在喝著山寨奶。在市場上，伊利優酸乳每箱的價格是每箱35元，而張恩熙喝到的山寨奶只便宜了10元錢。

恩熙的媽媽稱，自己不懂分別不出來真品和山寨，買奶的時候，小賣鋪的老板只是告訴她那個牌子多少錢。“我就揀便宜的掂了一箱”，張媽媽說。

白塔村的一個小賣鋪王姓商戶稱，他是從鄉里的批發部進的貨，對于山寨，則完全不知道。“進貨的時候，有貴的，有便宜的，不知道啥是山寨。”

然而，年僅8歲的小朋友張俊熙則明確知道山寨的定義。“就是模仿別人的東西。”張俊熙瞪著眼睛說。他是從小在西安長大的“城里人”，每年春節的時候才回老家過年，他能順口說出“我要我的滋味伊利優酸乳”的廣告詞。

看見弟弟恩熙正在喝的酸益乳，俊熙搶過來就扔了。“別喝了，這是山寨，假的。”俊熙一邊說，使勁把一盒酸益乳扔向了遠處。俊熙也是喜歡喝優酸乳的，因為盒子上印有他的偶像周杰倫的頭像。“我一看就不是真的，沒有杰倫。”俊熙向家人炫耀著說。

與張俊熙同歲，從小在白塔村長大的張浩則對山寨食品的概念沒有任何認知。“給我買啥，我就喝啥。”張浩說。

從白塔村到杞縣縣城，是不通公交車的，要步行到鄉鎮上，才能乘坐上趕往城里的公交車，經過半個小時的時間才能到達縣城。恰逢年關，在這一路上，各個村子的小賣鋪都把商品擺到了馬路邊上，包裝箱都和蒙牛、伊利等知名品牌相似，走近仔細觀察，才知“蒙午”、“伊俐”等牌子。

不過，“蒙午”、“伊俐”等字，印刷在包裝箱上，都是很小的字體，只有“純牛奶”、“酸酸乳”印刷在了比較顯眼的位置。

“一不小心就被山寨了。”回家過年的大學生張倩不住地感慨。

山寨食品集聚偏遠農村

與杞縣相鄰的是開封市蘭考縣，而在蘭考縣孟寨的商業街上，琳瑯滿目的年貨中，山寨食品也不遜色于杞縣。

通過一位商戶，記者了解到，蘭考、杞縣的山寨食品多來自于開封市的曹門副食品批發市場和開封市丁角街副食品批發市場。二者同時也是開封市規模較大的副食品批發市場，從這里批發的副食品主要銷往開封市各個縣城的偏遠農村。

在曹門副食品批發市場，一位劉姓商戶稱，在城里，仿名牌的奶制品、副食品基本沒有銷路。“這種東西，城里人一看價格就不會買，再說了，大超市滿大街都是，誰也不會去小攤上買東西。”劉老板說。

丁角街副食品批發市場則以貨全、價格低在業界流傳。一位批發奶制品的朱姓商戶稱，他的山寨奶制品批發價最低是15元每箱。朱老板針對的主要是縣級批發商，而縣級批發商再往鄉鎮、村里批零，每箱有5元錢的利潤。而村鎮里的零售商每箱再加上5元錢的利潤，25元每箱的山寨奶制品就遍布了農村的大街小巷。

在記者的走訪當中，距離城市較近的村鎮，山寨食品就相對較少，甚至沒有。記者走訪開封市東郊鄉邊村、中牟縣鳳崗鎮等數十個鄉鎮，山寨食品則罕見。

與河南省不同的是，在山東省鄒平縣臨池鎮的聯華超市里，卻大賣山寨食品。一位營業員稱山寨奶制品為“便宜奶”。“今年的便宜奶，總共賣了500多箱。”這位營業員說。

2月9日，記者趕到這家超市的時候，剩最后一箱“便宜奶”，價格簽的標注是30元。營業員告訴記者，即便是比名牌產品便宜5塊錢，也會有人瘋搶。

事實上，山寨食品其中的暴利讓無良商戶獨愛山寨。某大型商超的銷售部經理透露：“以飲料為例，山寨飲料與正品飲料的零售價差別一般在5毛錢左右，但進貨價卻非常便宜，一般比正品的一半還低。”

銷得不錯的“康師傅”綠茶，批發價一般每瓶在2.2元左右，而仿冒“康師傅”每瓶進價還不到1元，無論是正品還是山寨版的“康師傅”綠茶都可以賣到3?3.5元。

臨近年關，各個商戶的銷售量猛漲，一個商店一天就能賣出近200瓶。如果全部銷售山寨版的“康師傅”，不算正常情況下的利潤，一天就可以多賺200多元，一個月就是6000多元。對于一個小店經營主來說，這是相當誘人的一筆收入。

“質量則可想而知，有的直接是色素兌水，再添加糖精。”這位經理說。

監管難讓“山寨”無孔不入

縱然各種山寨食品、酒水風行農村的大街小巷，然而，作為主管市場的工商部門卻沒有很好的辦法進行監管。

山東省某縣局消保科的張科長坦言，當前市場上銷售的，無論是食品，還是酒水，都有自己完備的手續。“也就是說，不但有工商部門的品牌注冊資料，還有產品的檢測檢驗報告，所以我們也不能對其查處。”張科長說。

張科長進一步解釋，除非是山寨食品，涉嫌侵犯他人的商標權，才能對此進行調查。“一是辨別的標準比較模糊，二是，山寨食品也有完備的手續，查處起來存在很大的難度。”

持同樣的觀點的還有開封市工商部門的李姓工作人員，而在開封的丁角街副食品批發市場，就存在這樣的情況。

而且山寨食品一般都聚集在比較偏遠的農村，就進一步加大了監管的難度。“偏遠的地方，即便過去查處了，過幾天他又擺上了，你還是沒有一點辦法。”張科長說。

一位經營酒水的商戶陳九斤直言：“別看我賣的品牌多，我每個品種在工商部門都有注冊手續，工商局的人來了也找不出我的毛病。”

記者注意到，陳九斤的批發部的柜臺上，至少擺放著近20種白酒瓶，洋河藍色貴賓、喜慶郎等白酒瓶鮮艷奪目。而洋河藍色貴賓和知名白酒洋河藍色經典的酒瓶驚人地相似，只是把“經典”二字改為了“貴賓”，喜慶郎的白酒瓶和外包裝則和郎酒紅花郎系列的外包裝一模一樣，只是“喜慶郎”三個字不同。

“山寨”和真品的售價可謂是天壤之別，洋河藍色貴賓和喜慶郎每箱酒的售價在100元左右，記者注意到，洋河藍色經典和紅花郎每瓶的售價都遠遠高于這個數字。

全國人大代表袁妙枝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近年來我國城市工商、質檢等部門先后開展了大規模打擊偽劣食品、保障食品安全專項行動，一大批假冒偽劣食品在行動中被查處，大大凈化了城市的消費環境。但是一些生產、經營食品藥品的企業、攤點、作坊，仍然存在著使用非食品原料、濫用食品添加劑、使用有毒有害包裝物、超出許可范圍生產等行為的企業。

去年開始，國家工商總局下文嚴打“山寨”，重拳出擊針對山寨奶制品和食品。國家工商總局副局長王東風指出，要充分認識新形勢下保障流通環節食品安全和消費維權工作的重要性、艱巨性、復雜性和長期性。

編后

每逢節假，從中央到地方，食品安全備受關注。

2010年春節過后，中國質量萬里行曾以《山寨食品“鬼魅”下鄉》為題報道山寨食品肆虐農村的現象。時過兩年，山寨食品依然風行農村市場，尤其聚集偏遠農村地區。

這亟待引起廣大消費者的警惕，更需要引起相關部門的高度重視。如果市場監管部門的這些公仆們，把民眾的生命健康等切身利益看得比部門的利益更重、更高，再多些責任感和危機感，相信市場會管得好些，問題食品也不可能大行其道、無孔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