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房東

陳夢婷

王一山和女朋友商量好了，打算在城里租房子結婚，就在他準備往屋里添置家具的時候，卻出現了意外。

原來，王一山的房東白婆婆獅子大開口漲房租了。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白婆婆找到王一山，輕聲細語地問王一山有沒有空，王一山就問啥事，白婆婆讓王一山陪她去逛街，順便吃頓飯。逛街吃飯？又來了，你不嫌煩我都煩了。雖說自己搬過來還不到兩個月，可光這件事白婆婆就已經跟自己提過好幾回了，自己壓根就沒把她的話當一回事，權當她吃飽了撐的。王一山一口就回絕了：我整天忙得跟陀螺似的，既要上班，又要操心結婚的事，別說沒空，就算有空，也該陪女朋友，哪有閑工夫陪你去逛街。

白婆婆一聽就火了，臉一翻，張嘴就漲價，而且漲的離譜，就算不吃不喝一個月的工資也不夠。你說王一山他能不火嗎？再加上這兩天正和女朋友鬧別捏，出氣本來就不順，你個白老太也真夠行的，剛剛還一臉的媚笑求我，一眨眼就陰天轉暴雨了？所以，王一山梗著脖子就是不交，白婆婆也不示弱，她踮起小腳給王一山下了最后通牒：等過兩天房租到期后，立刻給我卷鋪蓋，滾蛋。

別看王一山嘴上挺硬，可心里卻沒底，畢竟房子是人家的，漲多漲少那是人家的特權，誰也管不著。可問題是：自己眼看就快結婚了，到哪去找更合適的？為此，他專門去找李向幫忙。李向和王一山是好朋友，兩人大學畢業后一起到這座城市工作，兩人在相鄰的兩個城中村各租了套房子，打算同時結婚。

眼下，見好朋友找上門來，可李向也沒有什么好辦法。王一山眼珠一轉，竟提出跟李向換房東。李向當然不同意，王一山就苦口婆心地勸：反正，我和房東的關系已經搞僵了，你為人和氣，說不定可以和她把關系處好。出門在外，你不幫我，我就死定了。經不住王一山的軟磨硬泡，李向只好答應了。

其實，王一山這么做還有另外一個目的，他早就聽說李向的房東牛婆婆人和氣，房租還不到自己房租的一半，他早就想和李向換房東了，可苦于沒機會。

一晃就過了半個月。

自打換了房東后，王一山馬不停蹄地添置家具，一開始，他還為李向擔心，可聽說李向也在布置新房。這一下，王一山可納悶了：就算李向能咽得下窩囊氣，可房租也太貴了，都給了她，吃啥喝啥，拿啥養老婆？他就抽空去看，發現李向竟把房子裝了，雖只是把墻壁粉白了，窗戶漆紅了。王一山就埋怨李向：你說咱們在外租房，就是游擊隊，好就住，不好就撤，又不是自己的，你干嗎還裝上了呢？

李向沒回答，卻告訴王一山一個好消息：白婆婆說了，房租不漲了，在原來的基礎上再降一點。

不漲反降？王一山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那個白婆婆跟惡雞婆似的，那次吵架，吐沫星子差點沒把自己給淹死，她把錢看得比命都重，怎么可能給你降？他就問李向原因，李向笑笑沒說。

這家伙，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王一山見問不出什么，就暗中開始注意李向的一舉一動。果然發現了問題：每到星期六，李向就陪牛婆婆逛街吃飯；而星期天，則陪白婆婆逛街吃飯。王一山看不明白了：李向在搞什么鬼，你請你自己的房東吃飯也就算了，干嗎還要請我的房東？難道想挖我的墻角，看我的房租便宜，后悔了？明的不好要，就來暗的，想把我趕走，然后你自己再住進來？如果真要是那樣的話，我可得想個辦法，決不能讓你的陰謀得逞。

可一連幾天，王一山都沒想出好辦法。很快又到了星期六。一大早，王一山正跟女朋友通電話，牛婆婆推門進來了，小聲問他今天有沒有時間。不知道為什么，王一山也懶得理這個房東，他總認為房東和住戶就是錢的關系，只要給錢，到哪都能租房子。所以，他沒好氣地回答：“正忙著呢。”

剛打發走一個，沒想到第二天白婆婆也來了，也問同樣的問題。王一山一愣：干嗎，你倆商量好的？你們不是跟李向走得挺近嗎，難道他不理你們了？他假意說有時間，白婆婆一見，高興地說：“那就陪我逛街吃飯去吧。”

可王一山卻像根木頭樣杵在那里，黑著臉沒動：怎么，現在知道求我了，當初你是怎么對我的？你忘性大，可我還記著呢。所以，他鼻子一哼，奚落道：“我尊敬的白婆婆，你年紀大耳朵背，聽錯了，我剛才是說，沒——時——間。”白婆婆一愣，王一山還嫌不解氣，補上一句：“你說你一個老太婆家的，不好好在家呆著，瞎逛個啥？”

氣得白婆婆兩眼直翻，王一山以為她又該用吐沫淹自己了，可他一點也不怕：我又沒住你的房，干嗎還怕你？白婆婆倒也不糊涂，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扭頭就走，出了王一山的門，直接去找牛婆婆，兩個老太太碰頭一嘀咕：立馬讓王一山搬出去。

搬出去？說得輕巧，我交了一個季度的房租，有口頭協議，任何一方毀約都得賠兩個季度的鈔票。

本來，王一山把這個提出來，是想嚇唬嚇唬她倆，讓她倆知難而退。可沒想到，牛婆婆二話不說，連眼都不眨一下，當場就退賠王一山兩個季度的錢。

這一下，王一山可害怕了：我的媽呀，敢情這倆小老太是來真的，錢是小事，可搬出去住哪？剛剛還在電話里給女朋友說這邊都安排好了，就等她來住，要是被她知道自己是被掃地出門的，那還不得活活掐死自己。想到這，王一山趕忙服軟，可晚了，倆老太像鐵了心似的，非要王一山搬，明天早上就是最后期限。

王一山徹底傻眼了，他突然想起了李向，趕忙給他打電話，可電話關機。牛婆婆告訴王一山，李向老家有急事，一大早就回去了。回老家了？早不回晚不回，偏偏這個時候回，陰謀，肯定是你們三個事先商量好的陰謀。

王一山恨得直咬牙，可在倆老太四只眼的監督下，他只得一件件地往外搬，一直搬到第二天早上，總算搬完了，牛婆婆“咣當”一聲把大門一鎖，到菜場買菜去了。

王一山這個氣啊，真恨不得追上去把牛婆婆暴打一頓……就在這時，就看見李向從那邊跑過來，王一山滿腔的怒火正沒處發泄呢，他上前一把抓住李向的衣領子，大聲質問道：“你干嗎挖坑害我？”

“我剛回來，聽說你被趕出來了，就過來看看。”李向氣喘吁吁地說。

等聽完王一山的講述后，李向趕忙跑向菜場，不一會就把牛婆婆找了回來。牛婆婆同意不趕王一山了，王一山一喜，但牛婆婆卻有個條件：每星期必須陪我逛一次街，吃一頓飯。

眼下，別說逛一次街了，就是天天逛也可以。

等這場風波平息下來后，王一山心里又開始嘀咕上了：難道逛街吃飯只是個幌子，而真正的目地還是趕走自己，李向既要達到目的又想裝好人。既然你在背后捅刀子，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等到了星期六，王一山借口廠里要加班，卻躲在暗處觀察。果然，早飯過后沒多久，李向就過來了，等他陪著牛婆婆回來后，已是華燈初上了。在一個沒人的地方，王一山把李向給堵上了，他手里握著把尖刀，惡狠狠地指著李向問：“逛街吃飯，是不是你的圈套？”

李向不知道好朋友為什么這樣對自己，他解釋道：“逛街吃飯，是規矩。”

“規矩？”王一山根本就不信：“租房交錢，從來沒聽說有這樣的規矩！”

李向附在王一山耳邊小聲說了幾句什么，聽得王一山直跺腳：昨天自己親口答應了，可沒守這個規矩，牛婆婆會不會又把自己趕出去？李向看出來了，安慰道：“明天你休息，趕緊將功補過吧。”

可誰知到了第二天，左等右等都不見牛婆婆出來，王一山就推門進去，卻發現牛婆婆病倒在床上了，他趕忙給李向打電話，可李向已經陪著白婆婆出去了，氣得王一山沖著電話吼道：“這個規矩，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

李向在電話里回答：“這個規矩只是我自己定的，并不是房東定的，如果你覺得不適合，可以不做。”

鬧了半天，這個規矩并不是寫在白紙黑字上必須去做的，這樣的話，房東就找不出趕自己的理由了。就在王一山考慮走還是留的時候，牛婆婆開口說話了：“你忙，就先走吧，我兒太陽知道我病了，一會就會回來的。”

“一會就回來？”聽李向說你的兒女都在外地，一年到頭也只有春節才能回來一次，怎么可能一會就回來？王一山奇怪地問：“誰是太陽？”

“太陽，是李向的小名，我早把他當成是我的兒子了。”牛婆婆一臉幸福地說：“屋里悶，外面人多，熱鬧，我喜歡逛街，每次逛完街回來，我都覺得年輕了不少。”頓了頓，她略帶歉意地對王一山說：“你先前的房東常常羨慕我，每周都有人陪著逛街吃飯，就跟自己的兒女在身邊一樣。我見她說的怪可憐的，就給她出主意，讓她去求你，給你說點好話，看你能不能抽點時間，也帶她去逛街……”

王一山再也聽不下去了：“阿婆，等你好了，我天天陪你去逛街。”

此時的王一山突然想明白了，為什么自己的房租要漲，而李向的房租不漲反降，因為自己把錢看得太重，而李向卻把人看得很重很重。

（責編/鄧亦敏插圖/安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