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未織好的毛衣

程磊磊

深夜時分昏黃的燈光下，身體極度虛弱的母親手里在為自己的兒子打著毛衣，她的動作是那么認真那么緩慢，每隔幾分鐘她都會看看病床旁熟睡的兒子。

可能是這陣子太累的緣故，晚上陪病重的母親聊了一會，兒子便趴在母親的病床旁睡著了。母親輕輕的撫摸著兒子的頭，眼神中流露著眷戀與不舍。她知道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她不知道自己還會有多少個夜晚看著自己的孩子入睡，她不知道自己還會有多少時間可以照顧自己還未成家的兒子，也許就在明天吧。想到這里，母親情不自禁地哭了起來。

可能是怕吵醒熟睡中的兒子，她就用毛巾捂住自己的嘴巴。可是，看著熟睡中親切的兒子，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抽泣聲越來越大。就在這時，母親的胃又開始劇烈地疼痛起來，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煞白，一粒粒汗珠從臉頰開始滑落。她知道自己的病已經維持不了幾天了，像這樣的疼痛越來越頻繁了。這時兒子聽見了母親的哭泣聲，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眼坐了起來。趕緊問母親：“媽，你怎么了？為什么哭了？你的臉色怎么這么難看啊？”母親趕緊擦干了眼淚說：“媽沒事，你睡吧。”這時，兒子看見母親滿臉的汗珠，臉色如白紙一般，于是就問：“媽，是不是你的胃又疼了？我幫你把止疼藥拿來趕緊吃點吧。”他拿起毛巾給母親擦掉臉上的汗，正準備起身給母親拿藥，母親一把抓著他的手說：“孩子，別找了，媽媽沒事，藥對我來說已經沒用了，以后我不在你們身邊了，你要幫我好好照顧你爸，知道嗎？”聽了母親的話，兒子的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了下來。兒子點點頭：“媽，我一定會照顧好爸爸的，您放心吧。”兒子拉著媽媽的手，一頭扎進了母親的懷抱，泣不成聲。

沒多久，媽媽的胃沒那么疼了，她又拿起毛衣織了起來。兒子說：“媽，你休息會吧，別太累了。”母親說：“孩子，這件毛衣我已經快完成了，你看就差一個袖筒了，媽要把它織完，不然以后就沒時間了。”兒子心疼地說：“媽，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醫生說了，你的病還有希望，等過兩天我去買一件就行了，您就別再織了。”可是母親堅決不同意，“外面賣的不暖和，你從小都是穿著媽織的毛衣長大的，你小時候最喜歡穿媽媽織的毛衣，說媽織的毛衣又暖和又好看。怎么？你現在不愛穿了？”聽了母親的話，兒子也不再阻攔。

不知不覺兒子已經在母親的織毛衣聲中睡著了。第二天醒來，看見母親手里拿著未織完的毛衣睡著了。可是，母親的手已經僵硬，兒子知道母親已經去了。兒子大聲地哭了起來，那種撕心裂肺的哭聲響遍了整個醫院。

母親就這樣去了，臨走也沒有把為兒子織的最后一件毛衣織完。兒子知道，母親是帶著遺憾離他而去了。

這么多年過去了，每逢冬天，兒子都會穿著母親給他織的那件未織好的毛衣過冬。雖然，毛衣差了半截袖筒，可是他卻感覺很溫暖。因為兒子知道，母親會在天上看著他，當母親看見他將這件毛衣穿在身上的時候，母親就不會再有遺憾留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