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只黃鸝鳴翠柳

楊列寶

楊明的家和龍泉公園的人工湖只有一墻之隔，他住三樓，通過客廳站在他家的陽臺上，每天就可以欣賞到公園里的良辰美景。

尤其是早晨，天剛亮，鳥們掛在樹上的畫眉和各種鳥類，就此起彼伏地奏響了優美動聽的晨光大合唱。

結婚不久，楊明就有了一個重大發現：在他們家陽臺外不遠處的一棵柳樹上，每天總會有兩只黃鸝鳥來湊熱鬧。即使日上三竿那些遛鳥的人都走了，它們還要一唱一和，意猶未盡地亮一會兒金嗓子，而且這一唱就是好幾年。

你看它們那親熱勁兒，肯定是兩口子。一開始發現的時候，小夫妻倆總是依偎在小小的陽臺上欣賞美麗的風景和黃鸝的歌唱。聽到動情處，妻子就會說上一句她的判斷。

可自從有了孩子后，楊明和妻子就再也沒有了這份閑情雅致。尤其是妻子，每天起床后，不光買菜買早點，還要趕在上班前往幼兒園送孩子，她的時間完全可以用“分秒必爭”這個詞來形容。至于外面的美景和鳥鳴，對她來說，已經沒有時間去欣賞了。甚至有時候晚上睡不好覺，早晨就被“嘰嘰喳喳”的鳥兒們吵醒時，她還會罵上幾句。

當然，挨罵最多的并不是小鳥，而是楊明。

你這個死豬，早晨睡懶覺，夜里玩電腦，就不會幫我干點啥？一開始，妻子還耐著性子，但多次之后，楊明總嫌妻子攪了他的好夢。不是翻身再睡，就是嘟嘟囔囔，反正不想干家務活。

忍耐都是有限度的，這一來就惹惱了妻子。從抱怨到獅子吼，從獅子吼到罵罵咧咧。只要接上火，夫妻倆除了吵就是打打鬧鬧，沒完沒了。

陽春三月一個周五的晚上，楊明在網上又和同城那個叫“水妖”的女人聊上了。

水妖問，你和老婆也打架嗎？

楊明稍一猶豫，馬上打出了一行字：從來沒有，愛還來不及呢。

水妖說，真羨慕你們，你肯定是個好男人。不像我老公那個死鬼，嫌我上網聊天不說，有時還打我。

楊明給水妖發了一個吃驚的表情頭像，然后說，是嗎？那你老公也太過分了，怎么能舍得打自己的老婆呢，女人嫁給男人是需要用心呵護的啊。

水妖說，像你這樣會疼愛老婆的男人現在比大熊貓還稀少，我要是有你這樣的丈夫就好了，哪怕當個情人也很不錯喲。

楊明迅速回應：那我就當你的情人好嗎？

水妖發了一個害羞的頭像說，那萬一讓你的老婆發現了咋辦呢？

楊明說，大不了離婚娶你唄。

可還沒等水妖回復，楊明的頭上就挨了一巴掌。緊接著身后便傳來了一聲怒罵，好一個沒有良心的狗東西，竟和網上的狐貍精勾搭上了，想跟我離婚，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楊明極力狡辯說，這都是鬧著玩的。但妻子怎會相信？兩口子話不投機，就打了起來。一怒之下，妻子便帶上兒子回了郊區的娘家。

兩天兩夜，孤零零一個人在家的楊明，再也沒有人在他耳邊像鳥一樣嘰嘰喳喳吵個不停了。懶覺隨便睡，上網隨便聊。人雖然自由了，但接連兩天的方便面卻吃得酸溜溜的胃液直往上冒。這還不說，寂靜的家中一旦沒有了妻子的嘮叨和兒子甜甜的叫聲，反而讓他感覺就像少了點啥似的。

星期天晚上，楊明一邊吃著方便面，一邊和水妖聊天。

水妖告訴他說，她已經打算好了想賭一把，如果明天早晨她家窗外去年的那兩只黃鸝鳥還從南方飛不回來的話，她就做他的情人。如果一旦飛回來，就說明她和老公的情緣未了。不過，水妖判斷說，這種可能性不大，不會有這么巧的。

這天晚上，楊明睡了個早覺。醒來時，天才大亮。洗刷完后，當他打開QQ一看，只見水妖已在網上留言說，對不起，我不能做你的情人了。真不巧，我們家窗外的柳樹上，一大早不光飛來了那兩只黃鸝鳥，還帶來了一大群兒女。我已經決定再也不和樓上姓楊的那兩口子一樣，整天打個沒完沒了了，我要和老公好好地過日子。

不會這么巧吧？看完留言，楊明一愣，心里咯噔一下便想起前幾年夫妻倆依偎在陽臺上一起聽鳥鳴時的幸福時光了。

于是，楊明慌忙走上陽臺，當他推開窗的瞬間，他一下子驚呆了。窗外的那棵大柳樹上，竟有好幾只黃鸝在合唱。

這一刻，楊明驚喜萬分，馬上就撥通了妻子的手機說，老婆，對不起，是我錯了。你聽，咱們家窗外的黃鸝鳥們正在唱歌歡迎你和兒子回家呢。

楊明的話音剛落，他就聽妻子說，你這個沒良心的，你還知道心里有俺娘倆啊？小鳥唱歌管我什么事，我現在剛買完早點正要去給你送吃的呢。

聞聽此言，楊明心里頓時涌起一股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