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著眼睛，會看得更遠（組詩）

伍大華

病

是一塊石頭，重上千斤

我的父親像一把鐮刀

佝僂歲月的銹跡

一把利刃，削鐵如泥

我的父親像一根干柴

看一眼就會落淚

一爐大火，高燒不退

我的父親像一口假牙

嚼不出生活滋味

幾多人，被石頭砸碎

被利刃削成黃土

被爐火燒為灰塵

我欣慰，我的父親

像一支部隊，跳出了

重兵圍困

陪父親理發

踏著龍年第一縷陽光

陪父親到胖姐理發店，修理被病魔

久壓的心情

父親走走停停

對每一臺車輛，每一個行人

每一處店鋪和殘缺的楹聯

每一個廣告牌，每一棵街樹

每一片樹葉，都像孩子一樣

投以爛漫笑意

胖姐的父親九十有二

一個人生活在老家的懷里

放牛、養雞、種菜

到子女家轉轉，像客人住賓館

最多三兩天，說城里就像鳥籠子

沒有家里自在

父親聽后點頭無言，眉頭鎖成了

一個滄桑的“川”

回家的路上，父親依然

走走停停，卻把我扶他的右手

悄然甩開

曬太陽

靜靜地坐在

三月的懷里，沐浴陽光溫柔的洗禮

父親，像打坐的高僧雙目微閉

一陣歌聲，飛揚的稚氣

在不遠處傳遞

父親說：那是三個妹仔，兩個男孩

我循聲追去半支香煙

原來，閉著眼睛的時候

看得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