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墓志銘（組章）

染香，本名李亞利，女，1966年出生，現居河北藁城，某教育資源網責編。詩歌、散文、雜文、詩詞作品散見于國內外報刊雜志。近年大量散文詩作品在《詩刊》《青年文學》《詩潮》《詩林》《散文詩》《黃河詩報》等刊發表，并入選各種詩歌年選。著有《染香散文詩》。

如果需要辯解，我有滿身的雜草陳述人間荒謬；如果需要緘默，我以一腔死火直面永恒的黑。

——題記

一

必須用一江秋水的名義倒敘。

恰如悲愴、冷漠、置若罔聞的墓志銘，（它能讓死亡藝術化？）濃縮著一摞炎涼的片段——某日，我在我的墓碑前駐足，發現一切動感都在凝固，開著野花的風景也沒有詩意。

一條陰陽的分割線是意識之荒。

透過墓草，世人無法偷窺我的凈土與蓮花。

二

當苦旅咽下最后一程西風。

永恒的孤單不再為一切存在的規則禮贊，悲歡，抑或默哀。

從此，時光載于石刻的標本。所有無字的情節都獻給獸群、鳥鳴，荒草作為自然界謙卑的禮遇，黃土層用渾濁的黑安慰孤寂。

一群繞墓的蹄印，茫然，它們無從奔赴。

后來艷陽繼續爬滿別人的秋。

三

人間固然憔悴，而奢華卻依然奢華。

我懷中還留有絕世的蒼白，充滿灰燼的味道，帶著腐骨的贅述。我走完滄海桑田，脫掉了一切物欲愛染，沉默于此。

撲向黑暗的時候，我忘了施予一個回望，讓謊言遮掩的天空永遠銘記一語不發的死亡。

戴上黃昏為我備下的假面。

一墻晚照，是安息的方向。

四

外面的時光，仍包含著深痛的細節。

就像我曾經顛三倒四，用活著拒絕娑婆，然后再用毀滅去貪戀灰燼。

漫過我周身的喑啞——

蜂擁而至的黑，霧霾，是人間錦瑟摧毀的晚晴。歷史之外的扉頁無法展開意義的叩問，盡管來處蒼涼、盡管去時一身疤瘌……

盡管無字。

而那一片蝶殤，猶在千層葉的斑斕里深埋，與孤獨毗鄰。

五

舍利開花，原本是大悲的指引。

然而覆蓋世界的時光有了斷層。在信仰的一側，我干癟的魂魄被雕鑿成字，太陽不青睞，也不否定。還有無主義的光年、光年中斷斷續續的塵埃在耳邊飛著。

我成了一個無關姓氏的空概念。

碑文在生命背后，是篡改在世的意義，還是丈量死亡的厚度？

其實一切措辭，都是敗筆。

六

原諒我的虛偽。

我只是無意用死亡現象去觀照眾生之相，不管性惡還是性善。我因而選擇了抹去周身的綠芽，逃離光明。至于石頭上刻字，無非是一場風花誤會另一場風花，最后自己與自己同歸于盡。

我在沉睡中，打量匍匐于人世的那些姿勢。

于是，我慶幸擁有過紫色的沙漏。

而此刻兩手空空，又是多么干凈，多么完整。

七

大象無形。

命運容納一筆發光的金屬色，給眾生的形骸烙印一切荒誕。那么多飄零在世的楓葉上，古代的月光依舊像古代一樣傷情。

當祭禮的煙花散盡，輪回完成對接，虛妄之聲，從一個荒蕪到了另一個荒蕪。

巨大的空的照臨讓紅塵凈如原始。

我從這樣的純粹中認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