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翅膀

關小敏

史可從出現在我眼前開始，就一直酷酷的。手里拿著最新版的ipad，嘴里嚼著口香糖，看任何東西總是斜視，走路雙手插在褲兜里，有時候還伸出一只手，輕撥幾下那經典的“韓式”發型。

像他這種扮相，屬于我們學校的新新人類。

一般來說，最讓老師和校長頭疼的也就是這種新新人類，上課遲到，無故曠課，說話沒大沒小，該穿的校服不穿，該說的文明敬語不說，嘴里說的全是“外星語”，動不動就整點事出來。

可是史可有些不一樣，他的成績在班上遙遙領先，這顯然和他的造型有些出入。像我這樣看上去文質彬彬，一副三好學生模樣的人，反倒成了遲到簿上的常駐人員，而且考試成績從來就沒有升上去過。

“真不明白，我老爸每次看見我的成績單，血壓嗖地就上去了，可是我的成績為什么老上不去呢？”我常常向史可抱怨。

他倒是一個忠實的聽眾，無論我說什么。

“艾濤，我幫你補習吧！”史可常對我說。

我搖搖頭，誰愿意把所剩無幾的課外時間拿來補習啊。

“愚不可及！”史可拿我沒辦法。

我們倆是最好的朋友，其實史可就是那種外表冷漠、內心火熱的人。有一次我父母出差，留給我的早餐錢被我弄丟了，結果他知道后，就去食堂幫我交了早餐錢，事后我才知道這件事。在學校里，有人欺負我，他總會第一個站出來。沒辦法，我個頭小，加上長得胖，行動有些遲緩，所以常常不是別人的對手，只能用“君子動口不動手”的方式來解決問題，可是有時候這招根本行不通，照樣還是會挨揍。

幸虧史可總是幫我，他那“新新人類”的架勢往那一站，欺負我的人馬上自動解散。

“沒辦法，氣場大！”他總是調侃道。

有時候，他會問我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當然，那些“問題”被我歸為“新新人類”的“外星語”。

“艾濤，你說人活著是為了什么？”

“對我們來說，是為了學習！”

“那學習是為了什么？”

“學習是為了將來更好地生活。”

“更好地生活是為了什么？”

“……”我無言以對。

最近，整座城市都被一股神秘的氛圍籠罩著。據傳有一批主動去科學基地的志愿者，在一次試驗中，全部消失不見了。有人說他們在接受試驗中全部死了，又有人說他們擁有了異能，無法再重新面對原來的生活，所以逃走了。更有甚者，有人說這些擁有異能的人就藏在我們這座城市里。

“無稽之談，如果真是這樣，那超人豈不遍地都是！”我覺得這些都是危言聳聽。

“信則有，不信則無！”史可嘴角上揚。

傍晚，放學后，我和史可在更衣室換球衣去打籃球，沒想到進來幾個社會上的人。他們徑自走到我和史可的面前，然后一動不動，他們雖然沒有開口說話，仍有一股寒意慢慢襲了過來，史可把我拉到了身后。

這些人我根本不認識，應該不是沖著我來的，而且他們的視線全部投在史可身上。我感覺，來者不善。

為了顯示仗義，我主動從史可的背后站了出來，和他肩并肩。

“跟我們走吧！”其中一個人開口說話了，“和我們在一起，將來你可以干一番大事業。”

“學有所用！像你現在呆在這里，真的是大材小用！屈才。”另一個人說。

史可沒有說話，他本來就喜歡擺出一副冷漠而酷酷的樣子。

“走不走？”他們異口同聲。

我看了看史可，又看了看那些人。

“他們是不是從那個地方跑出來的啊？”我扭過頭看著史可。

“你……你知道了？”史可愣了一下。

“廢話，像這種信口雌黃的人不都是從那個地方跑出來的嗎？”我小聲地說。

“哪個地方？”

“精神病院啊！什么學有所用，大材小用？一個初中都沒有畢業的學生，能有什么大材啊？我們這可是重點中學，你雖然是尖子生，呆在這兒也不算是屈才吧？再說了，現在研究生、博士生一抓一大把，哪還輪到你！”

史可突然如釋重負般長舒了一口氣，然后對那些人說：“我決定留在這里，你們走吧！”

顯然這并不是那些人想要的答案，他們有些失落，“如果你能承受壓力，我們不勉強！”他們轉身，便朝門外走去。

“你怎么和他們那樣說啊？”我追了出去，想看看他們究竟是什么人。

沒想到，就在他們前腳走出門口，我后腳追出去的時候，那些人竟然像空氣一樣蒸發了。

“沒辦法，對不正常的人，只能用不正常的話去說。”史可笑著說，“快走吧，同學們還等著我們打籃球呢。”

星期天，我和史可約好一塊兒去圖書館。

結果，剛準備上電梯的時候，他突然神色慌張起來，我拽住了他：“偷書了？”

“怎么可能？”他回過頭看了看圖書館的大樓，然后推我出去，“以后再解釋！”

見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我越發感到奇怪。突然樓上傳來一陣巨響，一陣陣濃黑的煙霧從窗戶里飄了出來。

“四樓著火了！”不知是誰尖叫了一聲，緊接著很多人慌不擇路地從樓道里跑了出來。

有人正撥打119，有的人打110。

“不好，上面有人！”我預感到不妙，拔腿便往里面沖。

“你瘋了，人家都往外面逃，你往里面沖？赤手空拳的，你能救誰啊？”史可拉住了我，“你別呆在這里，快出去！明白嗎？”說完，他便一頭鉆進了濃煙。

我趕緊用衣服捂住臉，以免吸入毒煙，然后也跟著進去了。

爬到三樓的時候，樓道里已經看不清任何東西了，到處充斥著烏黑的煙。我依稀能聽見樓上有人呼救的聲音，有的人甚至就離樓梯口不遠，由于煙霧太大，他們無法看清出口。我站在樓道口，大聲地喊道：“朝這邊走！這里是出口！”

有好幾個同學循著聲音找到了我，我快速將他們帶到了樓下。

正在這時，人群中傳來一陣喧嘩，緊接著一個龐大的黑影從四樓的窗戶一躍而下，輕輕落地，然后將懷中的人放在安全的地方，又一躍而起，飛向四樓。

當我看清那個人的背影時，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他竟然擁有一對潔白的翅膀，和那頎長的身材配合在一起，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是人？是妖？

我瞪著他的背影，有些出神。

“樓上還有十幾個人呢！”剛剛脫險的那幾個同學一邊喘著氣，一邊對我說。

沒顧上多想，我再次沖進了火海。火勢越來越大。我感覺胸口有些沉悶，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我大聲呼喚著，可是沒有人回應，我猜想可能他們吸入了大量的毒氣已經昏迷了。不一會兒，我感覺頭有些暈眩，熾熱的火焰從四面八方向我襲來。突然，我的頭上出現了一把巨大的“傘”，一下子籠罩住了我，緊接著有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有我在，別怕！”

我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醫院里了，所幸身體沒有什么大礙，一打聽，那些困在火海里的同學全部被一個長翅膀的“飛人”救出來了。

躺在病床上的幾個同學還在議論紛紛。

“喂，你們說那人的翅膀是真的嗎？”

“應該是假的吧，哪有人會長翅膀啊！”

“我看好像是真的，他還能飛來飛去呢！”

大伙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起來。我想起了為我擋住火勢的“傘”，甚至還能感覺那傘里如絨毛般的溫暖，不管怎么說，那翅膀造得惟妙惟肖，足以以假亂真。顧不上想這個救命恩人了，我想起了史可，那么大的火勢，不知道他有沒有逃出來，我心急火燎地向旁人打聽。

“放心吧，這次火災沒有一個人傷亡！”他們告訴我。

我稍稍松了一口氣，沒想到吊兒郎當的史可竟然拎著一瓶可樂和打包的食物進來了。瞧他完好無損，一點被火灼傷的痕跡都沒有，我猜想這家伙八成沖到半路便又嚇得撤回來了。

“膽小鬼！”我不禁在心里說了一句。

“吃吧！醫生都說你沒事，還賴在床上啊。”史可把東西扔給我，便把耳塞戴上，酷酷地徑自朝門口走去。

我恨不得踹他兩腳，對待救人英雄就是這態度嗎？連點夸獎的話都沒有。

突然，我看見他的衣服背后有兩個破損的地方：“史可，你的衣服怎么破了？”我叫住了他。

“嗯？”他回過頭，半天才反應過來，“現在不正流行這款式嗎？”末了，還搖了搖頭，好像在嘲笑我沒見過世面似的。

我從床上跳了下來，追著他出去。

辦完出院手續，我們一起回家。

沒想到在路上，一個偏僻的地方，又碰見了曾經來學校找史可的那幫人。他們表情冷漠，而且雙拳緊握，都怒不可遏地看著史可。

“你不該這樣冒失！”他們瞪著他，“你暴露了我們的行蹤。”

史可看了看我，然后又看了看那些人，說：“情況緊急，我沒有選擇。”

“明明那些人都得救了，你那時候逃離火場根本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可是你為什么還要用它來救他。”他們指著我問他。

“我不能扔下他！”史可冷冷地說道。

“你這樣會讓我們都受到牽連！”他們露出一副不善罷甘休的樣子。

其中一個人的眼睛突然變成了火紅色，里面冒出熊熊的火焰；另一個人的拳頭也變得烏黑锃亮，好像拳擊手套似的。

我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反應，一個人就像閃電般來到了我的面前，一下子掐住了我的喉嚨。

“你們不能傷害我的朋友！”史可叫道。

那人松開了我。

“閃開！”史可順勢推開我，“給我騰個地兒！”

我挪了挪腳步，史可并不滿意，眼睛盯著那個人，揮著手示意再讓我挪挪。

我不解地看著他：“打個架需要這么大的氣場嗎？現在是什么情況啊，還擺酷。再說了，這么多的人，你一個人打得過嗎？”我剛準備撥打報警電話，沒想到手機突然消失不見了，再定眼一看，原來已經到對面那人手上了。

“太囂張了，史可，好好教訓一下他們。”我氣得哇哇大叫。

唰地一下，史可的身后伸展出兩只巨大的白色翅膀，像大鵬展翅一般。我怔住了。不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猛地一提，我只感覺兩腳突然騰空了。

“你們快走吧，我不會跟你們走的，走得越遠越好，這樣就沒有人能找到你們了。”他在空中對那些人說道。

“你會后悔的！”那些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們離去。

我終于明白了，原來那些傳聞是真的，而史可便是其中擁有異能的一員，他為了救我而暴露了自己。

“史可，你真夠義氣！”我抱緊了他的胳膊，“擁有你這個好朋友真的很值得。”

“好肉麻！抱這么緊干嗎！”史可紅著臉。

“我……我有恐高癥啊。”我大聲叫道。

史可告訴我，他擁有異能后，一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所以常常問我，人活著是為了什么。不過通過這一次，他明白了，人活著就是為了去做有意義的事，讓每一天都過得有意義。

“是你讓我明白了什么叫做有意義，知道嗎？在火災現場，前一分鐘我就預感到不妙，可是我不知道是什么，要不然我會提醒大伙早一點撤離。你赤手空拳的，還想沖進火場去救人，當時我很羞愧，擁有異能的我，更不能袖手旁觀了。以后，我要用自己的異能去幫助所有需要幫助的人。”他告訴我，“心胸也要變得更廣闊，無論遇到什么情況，都不去計較，只要堅信。”

“還真以為自己能海納百川啊？”我戲謔道，“就你這瘦身材，海納五個牛肉漢堡都成問題。”

“誰說的？”史可看著我。

“不信，咱們試試，我請你吃五個牛肉漢堡怎么樣？”我笑著說。

“行啊，走！想請客就早說嘛。”史可拍拍胸膛。

“現在我該怎么稱呼你？天使？”當我們并肩走在街上時，我扭過頭看看他，“好像天使沒有你長得這么糟糕吧！”

“我長得有這么糟糕嗎？”史可不禁停住了腳步，嘴角掛著一絲笑容。

“有啊，不過還沒有到糟糕透頂的地步！”我笑著快速朝前跑去。

“你這小子，欠揍啊！”他跑著追上來。

不久以后，這座城市出現了一位有著一對巨翼的俠客，專門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他的外號就叫：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