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自己的潛水員

陳孝榮

每次從視頻上看到潛水員潛入深海里，一種巨大的恐懼總是緊緊地攫住我，身體似乎被某種力量給固定住，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動作。這顯然是那些未知領域具有的神秘力量統治了我的思維。未知領域本身，總是具有一種超乎我們思維的神奇魔力，能夠在我們毫不設防的情況下就拉出我們深藏的恐懼感，把先前還活躍的思維迅速凝固住。當然，這只是一個過程，而且這個過程也只是一個瞬間。接著我們的思維會自行解開繩索，迅速把一種巨大的好奇給牽來，讓它緊緊地站在恐懼旁邊。所以，每每看到這樣的畫面，我的眼睛總是被潛水員牽住，隨著他的游動朝深處走去，看他到底能為我們揭示什么。

同時我也發現，被自己解放出來的思維也沒有消停，它在我的觀看中，也把我帶進了思維的更深處：對于海洋而言，我們可以用技術的手段潛入深海。可是我們什么時候能當自己的潛水員，潛入內心的深海呢？

因為我們知道，我們的內心也是一片深不可測的海洋。它浩瀚、寬大、無邊無際、深不可測。盡管它在我們的身體之中，卻常常被我們忽略，將它丟失在一個無人照看的荒島里。盡管我們的情感常常因為外界的刺激，而在喜怒哀樂之中觸到它的邊緣，但也只是淺嘗軻止，未能潛入到深海之中。它依舊是一片沉默的海洋，一片未被開發的處女地。盡管人類也試圖通過建造的心理學等學科，對人的內心海洋進行探測，但那也只是一種由外而內的假設，是一種通過人的外在言行，對內心的一種窺視和揣度。迄今還沒有人能真正潛入到那片深海之中，觸摸到它的內核。也正是因為如此，“人最不能戰勝的敵人是自己”就成為我們最大的遺憾。這個遺憾緊緊地包裹著我們，跟隨我們一生，讓我們永遠也找不到后悔藥。這其中最為根本的原因，就是我們沒有進入到我們內心的那片海洋之中。而那片海洋中卻叉儲存著我們自身最寶貴的資源。如果要對那片海洋中的資源進行命名的話，我們可以將它稱之為最基本的本真，最原始的本性。那些本真、本性，用通俗的話說，就是善良與博愛。它們就靜靜地呆在那片不為人知的海域里，一直等待人們的開采、鉆探和利用。所以我常常想，我們為什么不能當自己的潛水員，潛入內心的深海之中，進行勘探、開發、利用呢？如果真有一天，人人能當自己的潛水員，我們這個世界一定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一定會更加美好。

我始終相信，人類進入到自己的那片海域一定是非常容易的。那里有一個開關就靜靜地安放在那兒，只要我們愿意，就可以隨時打開，隨時進入那片海域。只是打開那個開關的鑰匙在我們的意識里，要想打開，必須先征得意識的同意。而我們的意識卻又是個騙子，它不僅不肯輕易地交出那把鑰匙，而且總是自覺不自覺地帶領我們走向相反的道路。向外物掠取，或是對同類攀比、嫉妒，甚至仇視。所以我們要做的第一步，還是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先說服意識別再充當騙子，別再讓我們走相反的路，乖乖地交出鑰匙。如果這一步能順利達成，剩下的事項就輕而易舉了。因為，我們當自己的潛水員無需任何現代化的設置，隨時就可以潛入、開采和利用。一旦真正做到了這一點，我們就安寧了、踏實了、幸福了。不會再認為我們人類是多么聰明，有多么了不起。因為，進入那片深海之后，就自然而然地給我們還原了一個最基本的事實：我們不過就是宇宙里的塵埃而已，小到可以忽略不計。在地球的大家庭之中，我們也不過就是一物而已，與它物的地位一模一樣。

（編輯 湯知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