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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

2012-04-29 22:03:54柯真海
遼河 2012年10期

柯真海 漢族,1964年生于貴州省織金縣六圭河畔。從事過醫務,礦工,教師,政工,記者,編輯等多種職業。四十多年來流浪過,掙扎過,愛過也恨過;喜愛孤獨靜虛,崇尚道、佛,追求柔美善好。近年文學作品散見于《福建文學》、《西部》(新世紀文學)、《芙蓉》、《紅巖》、《今天》、《綠風》、《星星詩刊》、《散文選刊》、《散文海外版》、《美文》、《百花洲》、《鴨綠江》等國內外五十多種文學期刊,有作品選入多種選本,系列散文《想象中的風景》獲第五屆全國煤礦文學烏金獎提名獎,組詩《城市景象》獲“中環”杯第三屆《上海文學》文學新人大賽(詩歌)三等獎等多種文學獎,發表文學作品一百多萬字。居貴陽。

二零零五年二月上旬的一天早上,徐子謙從電腦上下來,接一壺自來水架到煤氣灶上,點燃火以后,去到一樓把報箱里的報紙和信件取回來,坐到沙發上,隨手翻開一份報紙。

報紙第二版是本地新聞,其中有一條消息引起了徐子謙注意:

本報訊 個體醫師王逸菲,與丈夫離婚后,不甘寂寞染上賭博惡習,僅僅幾個月便輸掉積蓄、門診和房產,為籌賭資,她從假證販子手上購買假房產證、假土地使用證到市內多家典當行騙貸現金十多萬元,于近日被公安局沿河區分局刑事拘留。

徐子謙是在一周前知道這件事的。趕巧年尾,討債的人上門威逼利誘,王逸菲走投無路,自己去派出所投案。徐子謙托人輸通派出所,錢用出去不少,王逸菲最終還是被刑事拘留。最可怕的事莫過于執法的人同放高利貸的人有勾結,就像派出所成為娛樂場所的靠山,一輪輪掃黃打非、抓賭都只是為了排除異己,私底下收保護費。讀到這條消息,一股寒氣直接浮上身來,徐子謙不禁打了個冷顫。與王逸菲離婚,于他來說確實是不得已。她涉足賭場,起先是賭家里的積蓄,接著是以擴大門診規模為由頭向親朋借款。知道她陷入千手設置的陷阱,他四處籌款替她償還賭債,卻沒有想到她還染指高利貸。面對家庭作鳥獸散的結局,他終于無能為力,去年中秋節同她協議離婚。記者顯然沒有弄清楚事情真相,憑推測杜撰新聞,顛倒事件因果。徐子謙深知如今靠筆墨混飯吃的人同混跡官場的人一個樣子,普遍輕嘴薄舌,言辭多不可信。何況,近兩年大報小報聘用著許多編制外記者。這群人,職業道德多置于粗放狀態,不問品性,媒體只把是否能替單位創收作為用人標準,假新聞和新聞訛詐事件應運而生,此伏彼起。對于這則消息,徐子謙雖然內心不爽快,卻沒有找報社理論的心思。他遲緩地讀著報紙,情緒低落。有線電話鈴突然響起來。他心怦怦跳,驚愕地拿起話筒“喂”了一聲。

電話是徐嬋從父親家里打來的。徐嬋說:

“爸爸,爺爺叫你過來吃中午飯。”

徐子謙把報紙往茶幾上一撂,心頭的苦澀漸漸消失。他說:

“早飯還沒有吃嘞,就要吃中午飯?”

沒等徐嬋回答,話筒里傳來徐陽的聲音:“姐姐,我要和爸爸說話。”

“你要和我說哪樣話噢?”徐子謙心上的陰郁被一股愛憐之情湮沒,笑道。

“三嬢家姑爹做熗鍋魚,二叔二嬸在這里,爺爺叫你過來吃飯。”徐陽說。

徐陽所說的三嬢家姑爹,即徐子謙的幺妹徐溢馥的丈夫周振華。他是城南供電局職工,業余時間喜歡騎自行車去郊區釣魚,做得一手熗鍋魚。徐溢馥住在城南碧苑小區,與父母隔著一條街道,休息的時候,夫妻倆常常帶周勤去父母那里弄飯燒菜,替父母排解寂寞。所謂二叔就是徐子謙的弟弟徐子厚,家住城西黔興苑,是駕駛員,北去南來很少在家里吃飯。因此,兄妹三人只能于父母壽辰或者過年過節才偶爾相聚,平常難得聚在一起吃一餐飯。

徐子謙剛剛趕寫完春運期間的周刊計劃,他想對徐陽說手上有事走不開。然而,徐陽沒待他說話,接著又說:“爸爸,你再不過來,我和姐姐就回家去。我們不理睬你。”

徐子謙一愣怔,接著歡喜得撐起身子。他笑道:“真的不理睬我?我有好些硬幣,足可以買兩個漢堡,我才不要人理睬嘞。”他伸手到衣袋里撈一把,十來個硬幣碰出一串清脆的響聲。

“過來嘛,爸爸。”徐陽歡喜得忙說,“吃完飯你回去,我和姐姐在爺爺家,保證聽話。”

徐子謙假裝很不情愿地勉強答應。

徐陽說:“我說話算數,不騙你的。”

掛斷電話以后,徐子謙繼續翻閱茶幾上的報紙。

離婚以后,王逸菲一直住在家里,偶爾也在家吃飯,但她明顯只是給子女做做完整的家的樣子,許多時間都在賭場上度過。起初,她凌晨一兩點鐘回家;后來,她漸漸夜不歸宿。她幾乎不和子女照面,甚至連協議離婚時答應的子女撫養費也不付一分。這情形讓徐子謙隱隱擔憂,雖說彼此沒有法律牽扯,但是他怎么也輕松不起來。徐陽剛上幼兒園大班,徐嬋讀小學六年級,他不得不把許多時間放在兒女身上。

忽然,報紙里露出一個黃色牛皮紙信封,信封面上是黑體字,用電腦打印:

本市貫城河路觀景花園西虹廓13號附02號

王逸菲家屬 收

信封底部的字是印刷廠印的,字號比收信人地址和姓名字號大,紅顏色:

公安局沿河區分局預審緘(“預審”二字為手寫)

徐子謙猜測,這也許是王逸菲被刑事拘留的通知。伸手拿起信封,撕開,從里邊抽出一張B5打字紙。他心一陣緊張,攤開來,果然是蓋著公安局沿河區分局公章的拘留通知:

王逸菲家屬: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六十一條之規定,我局已于2005年2月1日X時將涉嫌詐騙的王逸菲刑事拘留,現羈押在沿河區看守所。

灰暗的亮光從窗戶映進客廳里來,映照著徐子謙的臉龐,在他臉上抹了一層瓦灰色,正好遮掩住他流露出來的絕望與凄涼,并且也模糊著他瘦弱的身子。

徐子謙已經無心翻閱報紙,他滿腦子浮現的都是王逸菲的影子。說來也怪,離婚已經半年了,他對她卻還藕斷絲連。每到夜里,他躺在兒子旁邊,她那撩他欲望的身影還會像課件的投影翻動在他心里,一幕一幕掠過,去了又來。那身影牽扯著他,老是撒不開手。他從《黔藝》月刊編輯部辭職出來,很快被聘為《真相》周刊主編。他替她償還了幾筆高利貸,還用名下房產替她作擔保向銀行貸款,打算幫她還清借債,把門診重新運轉起來。然而,王逸菲擺脫不掉高利貸者的糾纏,為還賭債,她私下把存給子女讀書的錢輸光以后,又用徐子謙名下房產作幌子,購買假房產證到幾家典當行貸款。法律上,她只是他前妻,他與她已經沒有任何牽扯。然而,拘留通知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寒噤,神情一派惶然。一股感傷與凄惶直接浮上心來,他整個身軀幾乎就要分崩離析。他的身體,他的堅強,他美好的愿望似乎即將在強烈痛惜里煙消云散。

電話鈴聲突然又響起來。徐子謙手上的拘留通知唬得掉到地上,他一邊伸手去撿掉到地上的通知,一邊抓起話筒。他說:

“我馬上就動身過去。”

只聽見話筒里哈哈笑著說:“徐老師,先覺先知呵?我還沒有開口你就知道通知你接見。”

那邊不是徐陽,也不是徐嬋,是倡善導真律師樓的律師馮凌翼。

徐子謙一頭霧水,他說:

“是你呀,馮律師。我還以為……你說接見?”

“你不是讓我疏通看守所嗎?龔警官到底還是松口了。你到看守所去吧,我在那兒等你。”馮凌翼說,“盡量早去,他手上案子多得騰不開時間,只能我們等他。”

徐子謙想了想,覺得有必要說幾句感謝馮凌翼的話。突然廚房里響起水壺嗚嗚叫聲,他說“好的好的。”放下話筒慌忙站起身來,推開門搶進廚房去。

徐子謙是在上午九點四十分走進沿河區看守所的。

接到馮凌翼的電話,徐子謙沒顧及泡方便面吃就趕緊從QQ上把周刊方案發給趙艷,然后查看窗戶、水龍頭和電源。和往常一樣,出門前他又給他父親去電話。他說臨時有事過不去,順便還詢問父親的身體狀況和母親血糖的檢測數據。他本來打算叫徐陽和徐嬋立即趕過來,同去看王逸菲。然而,馮凌翼說要去見見龔警官,他意識到不方便。因此,他只是撿幾句問候的話對父親講,并不提去看守所的事。他放下話筒,馮凌翼的電話又追過來,她說:

“徐老師,還絆在家里?我已經到看守所了。”

“我馬上就出門。”徐子謙進到臥室,從衣架上取下呢子衣服,一邊穿一邊開門出去。

徐子謙穿著青呢子唐裝,矮小瘦弱,一副憔悴疲憊的面孔上濃眉凹眼,青乎乎的下巴;稀疏的頭發蓬松零亂,像丟荒沙地上的一窩兒熟地草。他出了小區,穿過馬路,佝僂著腰身佇立在站牌下。這時天陰沉沉的,街道上行人廖落,寒潮像一貼膏藥貼在身上,他因此不住地朝手上哈氣,然后捂住耳朵。在他眼里,街道顯得孤寂零落,即便那些來來往往的車輛,也像兒子徐陽的玩具。因此,在后來半個多鐘頭的車程中,望著車窗外緩緩掠過的街景,他一句話也沒有說,甚至連臉上的陰云也一直散不去。

公交車的終點站在百花巷。百花巷到青石坳的看守所還有大約兩公里路程的一段坡道。徐子謙籠袖縮頸地走上去,坡道盡頭是岔路口。一條道去往郊區,一條道斜里去約五百公尺便是看守所。徐子謙站在岔路口,用手把肩膀上的挎包撫一撫。他回頭望,房舍間的坡道空蕩蕩的,有三個人走在路上。他收回目光,轉身瞅一眼掛著“沿河區看守所”牌子的大門。大門由一整塊鐵板與鋼軌焊接而成,其勢堅固,冷漠,森然而又威嚴。徐子謙內心隱隱生起一縷恐懼,一股卑微孤獨無助的情緒立即涌上心來。他緩緩走到離大門幾步遠的地方,看見大門右側有一間門衛室,門衛室里有雙眼睛隔著窗戶審視他。

走進側門,突然有人惡狠狠地嚷道:“嗨嗨嗨,你——搞哪樣搞!扛起個腦殼就往里闖,不曉得這是看守所咋的?”

徐子謙駐足。徐子謙調頭望。

門衛室的窗戶被推開,露出一張男人灰黯猥瑣的臉。

“噢——是龔警官讓我來的。”徐子謙惶惑地說。

龔警官是王逸菲詐騙案的具體經辦人。馮凌翼說過,沿河區看守所就龔警官能說上話,攤上他預審王逸菲的案子算是碰上好運。她曾經在他手上辦過許多案子,因為預審工作做得好,機緣湊合,有幾樁案子沒有報檢察院批捕就結案了。

那顆頭顱縮回去以后,窗框里立即遞送出一個硬殼簿子,說:

“龔警官讓你來的?登記!”

徐子謙退回來,站在窗臺外邊。門衛室里還有三個人圍坐在鐵爐子旁邊。爐盤上擺著茶缸,瓜子,帶殼花生。徐子謙就著窗臺,按照表格項目填寫姓名,性別,住址,身份證號碼以及工作單位。門衛把登記簿看一遍,放到浮著灰塵的抽屜上,一本正經地對他瞧了瞧,說:

“你是《真相》周刊那個徐子謙?找龔科長?”

“是,是,是龔科長讓我來的。”徐子謙這才知道,龔警官是預審科科長。

門衛把鐵爐子上的茶缸端在手上,眉梢眼角添上些許媚氣,說:

“哦……好……”

徐子謙轉身從側門走進看守所去。

“哎……龔科長在三樓預審科!從二道鐵門上去。”門衛把頭伸出窗框來,用討好的口氣說。

“嗯,謝謝。”

一進門,徐子謙便看見有六輛掛警牌的面包車和三輛掛普通牌照的轎車停在院子里,還有一輛運送蔬菜的小貨車停在樓門前,五個身穿囚服的男人在搬運菜筐子。后勤樓側有一道小門,一個獄警監督四個身穿囚服的男人抬著兩只垃圾桶出來。囚室窗戶用鋼條焊封著,鋼條切割著窗框里向外張望的臉。大院活脫脫一口碩大的天井。聽見靴子橐橐橐響,徐子謙轉過身來,只見馮凌翼從一株二球懸鈴木樹腳走出來。她穿一件黑色皮套裙,烏發向上盤起,發髻緊湊,淡妝,眼睫毛又密又長,胸脯比前幾日又添豐韻,款款步履頗雅重。徐子謙頓了頓,說:

“你走路……總是……這么清脆。”

馮凌翼瞥徐子謙一眼,傾身向他伸出手,說,“我知道,你不會讓我等太久。”

徐子謙拉了拉她的手。笑笑,說:“龔警官忙嘛……再說,今天零下一度。”

馮凌翼又瞅他一眼,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抿嘴一笑,說:“對啊,零下一度哦。”

“我沒有想到你這么快……”說出這句話,徐子謙覺得自己沒有忖度,后悔不迭。

“你的事……我什么時候敢不上心?”

徐子謙趕緊說:“我知道我知道。”

馮凌翼說:“你的那個王逸菲,犟得……用四個假房產證貸款,她還強調是借貸關系,不是詐騙——平時你也沒勸勸她?”

“賭博的事我勸過她。可是,她聽不進去。”徐子謙把目光覷向后勤樓。他不想同她談這個話題,說道,“現在,該怎么辦呢?”

“她傳出紙條來沒有?”

“有的。可是,她說那些有啥用?”

“起碼,你不能不給她一點希望吧。”

“給她一點希望?”

馮凌翼點點頭。這時又有幾個探監的人從側門進院子來,手上拎著大包小包。

馮凌翼說:“過會兒探監的人會更多,得趕緊找龔警官拿接見的批條。”

預審辦公室在三樓走廊盡頭,門半開著,龔警官正在看卷宗。馮凌翼敲兩下鐵皮門。龔警官抬起頭來,說道:“哦,是馮律師?坐嘛。”

馮凌翼一邊走進去,一邊笑嘻嘻地說:“龔哥您這樣忙,真不好意思打擾您。”

龔警官興奮的樣子說:“你的事,不就是龔哥的事?說吧,要我替你辦哪樣?”

馮凌翼在沙發上坐下來。說:“接見王逸菲那事。”

“接見表早替你準備好了。”龔警官一邊說,一邊站起來替馮凌翼倒水。他瞅一眼站在門邊的徐子謙,用索然無味的口氣說,“你是王逸菲的家屬?”

徐子謙趕緊遞上煙,說道:“是。只是……無論如何得給您添麻煩的,龔科長。”

龔警官慢吞吞地從抽屜里抽出接見表,填完以后遞給徐子謙,說:“按規定,檢察院沒有批捕之前不可以接見的,是馮律師要求見當事人,我才……”

徐子謙站在沙發旁邊,盤算著怎樣回答。馮凌翼站起來,走到龔警官旁邊,說:“龔哥的人情我記著的。”

“王逸菲在C—2B。”龔警官說,“聽說她情緒不穩定。又不是死刑犯,何至于嘛。”

一句話剛出口,忽見門口有個男人伸頭縮頸朝屋里張望,說:“龔科長……是不是在這里?”

龔警官蹙額皺眉,有些漠然地問道:“有哪樣事?”

男人欲言又止,似乎難以啟齒。

馮凌翼眼活,起身告辭說:“龔哥您忙,我們先去。”

“也好……”龔警官緩緩站起來。

出得門來,馮凌翼有些意猶未盡。她期待著龔警官談到王逸菲投案自首的情節,能把案子往被脅迫和無知方面引。她甚至覺得再坐十分鐘龔警官就會主動談到這方面的內容。

接見大廳的鐵門開著。人們在屋里熙熙攘攘,活像超市搞商品減價促銷。兩隊人排在登記室窗前,里邊坐著一男一女。男人四十來歲,由他核實探監人的證明,作記錄,然后開單給二門上負責提人的看守;女人三十出頭,專門給在押人員上賬或開購物收據。

“接見C—2B王逸菲。”馮凌翼把龔警官簽字的接見表遞進去。男人瞅馮凌翼一眼。馮凌翼又把律師資格證、身份證和委托書遞進去。里邊只收了龔警官簽字的接見表。馮凌翼把退回的證件放回坤包,轉身穿過登記室,走進接見廳。瞅著她皮套裙裹著的身軀,聽著她靴子落在地板上橐橐的響聲,一陣痛惜之情直接溢出徐子謙的心。王逸菲和自己結婚十來年,一直都是天亮忙到天黑,自己竟然沒有替她買過一件皮衣。他移開目光,下意識地看一眼接見臺。接見臺前座無虛席,鋼化玻璃窗里邊的臉,有流淚的,有嚴峻的,也有不在乎的。徑直走到接見臺對面的窗戶邊,馮凌翼在一張椅子上坐下,隨即把屁股移了移,招呼徐子謙說:

“徐老師,你也坐嘛。”

徐子謙看一眼那張椅子,有些難為情地說:“你坐,我站著等。”

“你坐嘛,提人有時候得等個把鐘頭!”馮凌翼拽住徐子謙的手說。

徐子謙順從地挨著馮凌翼坐下,一股馨香立即鉆進他鼻孔里。他瞥一眼她側面。他覺得,她沒有王逸菲漂亮,但她比王逸菲多出一股嚴謹與敏銳,間或還會閃過一縷輕佻的眼神。

徐子謙把視線移向對面半人高的接見臺。鋼化玻璃嵌在水泥平臺上,平臺上擺著一排對講電話,玻璃墻這邊是自由的人,玻璃墻里邊是被拘押的人。一個四十出頭的女人對里邊的女孩說:“怎么能干傻事呢?再艱難也要把日子朝前熬。你怎么可以丟下媽媽?你還沒滿十八歲,頂多判一年兩年。拘留證上說你偷老板的款子,我知道那是他拖欠你的錢。旁人都說你沒有大錯,只是做法不跟路。這事老板也有責任,律師說盡量替你作無罪辯護。”旁邊那個頭發花白的婦女帶著一個年齡六七歲的孩子,里邊是一個剃光頭的男人,只聽見老婦無所顧忌地哭泣說:“掀你攤子的那個天殺的沒死,你不算重罪。英子讓我帶話給你,她很快就會重新把燒烤生意做起來,要你別擔心家里。”

時間悄然流逝。穿越在悲泣聲里的時間,猶如水面上蕩漾開去的波紋,一圈圈擴散得飛快。半個多鐘頭悄然滑過,玻璃墻前邊傾述著哭泣著的人卻不知道,直到看守讓里邊的人回監室,外邊的人才猛然記起,還有那最要緊的叮囑沒有說。

徐子謙正在盤算著見面時要對王逸菲說的話。

突然,徐子謙聽見馮凌翼小聲說王逸菲出來了。他抬頭朝玻璃墻里望去,果然看見一個獄警押著王逸菲從那道獨門走進接見室。她沒有戴眼鏡,頭發剪得短短的,身上穿著囚服,已經不是他記憶里那個女人的模樣了。他遲疑著站起來,緩緩地走過去。她不光憔悴,身子也明顯消瘦。人撞了霉運跌一跤,再爬起來,卻已不是原先那個人了。一股傷感的凄楚如潮水般涌上身來,他渾身顫栗,心隱隱作痛。

“徐老師,你先和她說說話。”馮凌翼說。

徐子謙坐到玻璃墻前空出的一張椅子上。他拿起話筒時,起初盤算好要對她講的那些話突然消散得無影無蹤。彼此對視有頃,他聲音顫抖著說:

“你還好嗎?”

王逸菲眼淚汪汪地望著他,接著又把頭低下去看著腳地。她泣不成聲。

徐子謙心里涌起一股凄涼的悲傷,似硬物梗塞喉嚨一般。他憋一陣才憋出聲音來,說:“有話你趕緊說。一會兒馮律師找你,你得把過程一處不落地向她講清楚。”

“徐哥,我想嬋兒和陽兒……”王逸菲用紙巾揩臉上的淚,擤一把鼻子,“他們好嗎?”

“都好。放假了,他們在我父母那邊。里邊比不得家里,買的東西又送不進去。你要哪樣吃的用的對我說,我給你去開。”

“哪樣都不要。我只想看看你和兒女……嗚嗚……”

徐子謙不覺把平日的怨恨都拋到九霄云外,一陣心如刀割般的疼痛幾乎讓他立即坍塌。他說:“在里邊……總得要用的……還是開點什么吧。”

王逸菲抹一把臉,說:“把錢留給陽兒嬋兒讀書吧,九月份嬋兒讀初中,陽兒也該上小學了。”

徐子謙心里又是一陣疼痛。知道要把錢留給兒女,早先干嘛千方百計把家里的錢弄去賭?他沒有把這話說出口,卻把原本不想說的話說了出來:“現世餓不死瞎家雀,他們那點學費總還交得起——來了,總得給你開點用的。”

王逸菲凄然地說:“那就開幾包衛生巾……”

“徐老師,撿要緊的講,我還有話同她說哦。”馮凌翼走過來說。

徐子謙恍然。他話趕話地說道:“我知道里邊日子不好過。但再難過,萬不能胡思亂想做傻事。即便是判個三年五載,你只要好好的,總能給兒女留下個盼頭。”

徐子謙把話筒遞給馮凌翼,說道:“她讓燒掉她的衣服,還說她上法庭將是見最后一面……”

馮凌翼冷笑著說:“這種話,你也信?”

徐子謙憂慮地說:“就怕她想不開,干出傻事來。”

“你還不了解她?”

“她從來沒有受過這樣大的委屈。”

馮凌翼瞅一眼王逸菲,遂又對徐子謙說:“剛進去的人,哪個不尋死覓活?”

徐子謙誠懇地說:“不管真假,你都幫我勸勸她。”

二人正說話,獄警走到王逸菲旁邊,盯住她,嚴厲地說:“C—2B號,回監。”

馮律師掏出律師證和委托書,貼近玻璃墻朝里邊展開。獄警覷起眼睛瞅了瞅,遂走開去。

王逸菲重新拿起話筒。

馮凌翼轉過頭,目光飄浮地望著徐子謙說:“替她開好東西你先走,我還有事找龔警官。”

徐子謙懇切地說:“這怎么好呢?說好中午我請你吃飯的。”

馮凌翼說:“改天吧。改天你再請我好不好?”

徐子謙遲疑著轉身向前廳走去。

前廳依舊人滿為患,擁擠不堪,探監的、開生活用品的和上賬的,在窗口前排著隊。徐子謙站在隊尾,心里盤算著要給王逸菲開的東西。在他前面的人,三親六戚邀約一起,開的物品有高檔香煙,零雜食品,牛奶,也有女人用品;上賬也是五百元一千元,有的甚至是五千元。

徐子謙頗受刺激。他把手插進衣袋里,搜遍身上只有一百五十三塊錢,而且只有一張百元大鈔。他不覺浮起強烈的羞愧與自憐。終于排到窗前,他給王逸菲開了衛生巾和洗漱用品,又開兩瓶老干媽牌子的雞辣椒,把剩下的一百一十元錢全部替她上賬。她前些天傳出紙條說,因為沒有錢,她不僅遭到看守冷視,還遭受牢霸折磨。寒冬臘月她竟然被強迫脫光身子沖冷水。即使她不說,從她消瘦的體形,他也能猜測出看守所里生活是怎樣的情形。然而,她犯的不是貪污罪,也不是販毒和販黃,而是因為賭博被高利貸者逼到騙貸的境地。他已經負債累累,整天被債主們催逼得心無寧時,哪里有錢替她找門路,供她在看守所里花銷?

重新走進接見廳,徐子謙眼眍眍地望一眼王逸菲,眼睛剛一熱,就有一股淚水往外涌。他轉身走出接見室,走到一棵落光葉子的二球懸鈴木樹下,一泡淚水沒壓住終于洶涌而出。站有十來分鐘,他感覺雙腳凍得發麻,便緊了緊呢子唐裝,佝僂著腰身孤零零地穿過院子,從側門走出去。

天依舊鉛灰灰的,冷硬的風老往衣褲縫隙里鉆。看守所大門前,一輛出租車在倒車。司機見徐子謙出來,遂把頭伸出車窗問道:“走不走?”

徐子謙心神恍惚,神情木訥,他凝視著司機搖搖頭。

出租車朝三岔路口緩緩行駛。出租車行駛到三岔路口,司機回頭心猶不甘地問走不走。徐子謙又木訥地搖搖頭,司機這才坐正身子,駕駛著出租車滑進窄窄的坡道。

一股寒風從坡腳吹來,路邊樹上被冰凍住的枝條窸窸窣窣響。徐子謙轉過身去望看守所,黑漆漆過的大門活像古墓的一道墻,冷漠森嚴地聳立在灰暗的山凹里,孤零死寂。他突然覺得眼前發黑,似乎正置身于多年前那個無底深淵近旁的懸崖。他記得那時剛好是一九九二年冬月十八深夜,汽車行駛到烏江邊那座懸崖口,拐彎時盤子打遲不到三秒鐘,車燈開著卻黑黝黝的看不見一點光亮。司機停穩車,他下車查看,汽車前輪已經滑到路沿的懸崖上,車燈的光亮被路沿外黑沉沉的深淵吞噬了。

(責任編輯:李亞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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