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賣菜哥,過最體面的生活

陳艷旭

張兆珅因為《非誠勿擾》爆紅，盡管沒幾個人能記住他的這個名字。他也樂意當“賣菜哥”，只是年紀大些的顧客來買菜時這么喊他一聲，他會笑著說“有點扛不住”。他把夏威夷的甜蜜之旅捐了出去，依舊扎在黃瓜、土豆堆里摘菜、稱秤、找錢……這是他的生活，他感覺踏實。

土生土長成都人

成都市肖家河小區(qū)坐落于城南，這個小區(qū)很難見到幾個真正西裝革履的人或者疾馳而過的豪車。這里大多數(shù)住著的是九十年代從這座城市各個地方拆遷安置于此的人。很多時候，人們習慣喊他們“老成都”。

“賣菜哥”張兆珅的蔬菜店就開在這個小區(qū)七拐八拐的興蓉南街上，這是他的店，也是他的家。第一次來這里的人幾乎很難分清東南西北，因為每條巷子長得實在是差不多，盤根錯節(jié)依附于這塊城南舊居之中。

找到張兆珅的時候，下午三點，他剛剛吃過午飯。店里有一兩個散客光顧，他正在把買主的一把蒜苗稱重，在秤上按下計價，據(jù)說他每天要在電子秤上按5000次才是菜店打烊的時候。而距離凌晨三點起床，去批發(fā)市場采購，他已經(jīng)連續(xù)工作了近十個小時。

“好多人都認為賣菜是一件輕松的事，就坐著收錢，稱秤。但我認為這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凌晨三點就要起床，一直忙到晚上十點鐘才有時間休息。”

張兆珅是土生土長的成都人，上的哪所小學，念的哪所中學，他都一一細數(shù)。好像這座城市知道他所有的秘密，包容他所有的缺點。甚至在錄制《非誠勿擾》時，他也不諱言。“成都是座非常休閑的城市，成都人最愛干三件事情，打麻將、吃火鍋，擺龍門陣。但這些我都參與不了，因為我在賣菜。”

365天，他只能休息1天。每天24小時，只能睡6個小時。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從16歲和父親去農(nóng)村創(chuàng)業(yè)，走到今天，足足8個年頭。他聊他的生活，聊他父母的相知相戀，說起自己年少叛逆，是反面教材……你覺得真實，覺得生活的面目本該如此。

8年間，他們離開成都去農(nóng)村自辦養(yǎng)殖場，喂過兔子養(yǎng)過雞；他也在一間很快倒閉的快遞公司做過快遞員，2008年在肯德基做侍應生的那段日子他最滿足，擦桌子，掃廁所……“4塊9一個小時，很拼命，還有空調，不用曬太陽，我覺得安逸。”后來，準備辭職回家賣菜，店長問他，“你回去賣菜，放得下面子么？”他說，“有什么，我?guī)紥哌^了。”

惱火的夢

在這么些年里，他談過兩次戀愛。往往幾個月，他便會被對方告知“我們還是分手吧”。原因很簡單，他確實很忙，沒時間陪她逛街、看電影，甚至哪怕去個環(huán)境好點的餐廳吃頓飯也不曾有過。

姑娘也喜歡他，或許只是跟這個職業(yè)過不去，像是有天生的仇。“這個行業(yè)不是很起眼，但是我覺得職業(yè)是沒有貴賤之分的。我通過自己的雙手創(chuàng)造財富，我很快樂，每天都很快樂。”也是這句話，在《非誠勿擾》上，他惹得嘉賓樂嘉淚眼汪汪。主持人孟非的另一句卻又說到了他心里，“最體面的事情是自食其力，愛他愛的人，被他愛的人所愛。這就是最體面的生活。”

深夜十點，蔬菜店打烊。路邊攤開始占據(jù)著這座城市的街邊小巷，冷啖杯、麻辣燙、鹵翅膀和雞爪爪，幾個朋友圍坐小桌旁有說有笑，這是成都時間。此刻，張兆珅囫圇地吃著晚飯，電視機里正好重播《非誠勿擾》。兩個光頭男人主持的這個節(jié)目，全家人都愛看。“十點收攤，正好趕上這個節(jié)目。”其間有一次，他動了心思，也想去試試。

而夜飯后，碗筷一收拾，他最想做的事情卻是睡覺，馬上睡覺。“一睡覺就要做夢，夢到什么呢？夢到自己在算賬、收錢。有一天晚上，我爸跟我說，‘你夢里還在招呼買主。——‘哎，你又來啦，今天吃點什么？經(jīng)常夢到這樣的情形，相當惱火！”好像這便是他每天快樂的生活中為數(shù)不多的煩惱。

感謝父親

父親始終是張兆珅生命中繞不開的人。“我爸80年代下海經(jīng)商，在生意的上升期卻沉迷于麻將賭博，生意虧了，房子也賣了，但我不怪他”。因為覺得沒有父親的那些經(jīng)歷，他自己會安于現(xiàn)狀，沒有目標。雖然現(xiàn)在賣菜也覺得累，但過得充實，很有滿足感。他更多的是感謝，關于父親他始終提到這一點。

“別人做生意是三起三落，我爸是十起十落。”父親18歲就在國營食品廠上班，那時候的國營單位年輕人擠破頭都想進去，很是風光。可能是生來不安分， 聽人家說廣東石獅的一個小鎮(zhèn)是舊貨集散地，他便坐了三天三夜火車去那兒找。

關于父親這些早年的創(chuàng)業(yè)經(jīng)歷，張兆珅說得很自豪。他還說父親的心腸很好，“以前被他帶出來做生意的人很多已經(jīng)買別墅，開豪車了，但父親心態(tài)特別好。”

6月18日，父親節(jié)。

張兆珅在自己的微博上發(fā)了一張和父親的合影并寫了這么一段話：“爸，節(jié)日快樂！雖然沒有當面給你說，我還是發(fā)條微博，我知道你也上微博的，呵呵。有時候我知道你為我好，還是不情愿的和你吵幾句嘴，過后也沒什么。其實我們一直就像‘兄弟一樣，我愛你老爸。沒有你我也沒有今天，我希望我們一家人就這么幸福的過去下，不在乎那些點點滴滴……”寫得平實而溫情。

“我媽對他也相當支持，無論他風光與否。爸也曾經(jīng)說，如果沒有我媽的話，他多半都垮了。”他說關于他的家庭，三個人缺一不可。之前他在報紙上看過一則寫他的文章，“上面寫我一個人獨擋一面，每天涂風油精提神，我說我不會，要是這樣我肯定馬上休息。寫得很神，雖然看了很激勵人心，但我還是實實在在的人。在節(jié)目中，我是這樣，生活里也是。沒有爸媽的幫助，我也不能到今天。”

“我爸媽感情相當好，從小就認識。我的感情觀念也一樣，傳統(tǒng)一點。”至于在VCR里給出的理想女生的四個標準，他直言“都是真實的，我也不會修飾。

和女嘉賓牽手成功，主持人孟非為他們爭取來了“夏威夷之旅”，他說他很感激。而后來兩人商量，便委托欄目組捐了出去。問他緣由，他說，“去南京錄了三天節(jié)目，爸媽在家顧店實在是忙不過來，有一天下午三點打電話回家，他們都還沒有吃午飯。還是希望有機會掙了錢能和爸媽一起出去玩。”

一步一個腳印

“以前念書念得不好，上網(wǎng)打游戲，人生沒有出路。16歲和父母去農(nóng)村搞養(yǎng)殖，環(huán)境突然改變了。那時候，晚上十幾只蚊子伏在皮膚上。下雨，泥巴路可以把鞋子陷進去。”也是因為下雨，拉飼料的車子沒法開上山，一兩百斤的飼料就都靠他一個人背上去。

盡管如此，養(yǎng)殖仍然做得舉步維艱。有一次，確實沒有錢了，可幾百只兔子等著吃。父母決定回成都借錢，但是三個人身上加起來也才200塊錢，算上油費、過路費，回家就分文不剩。“沒有人借給你錢。很晚了，我爸從外面回來，拿出一萬塊錢。后來才知道借的是高利貸。”他說往事，很平靜。有時甚至插科打諢，也自嘲一兩句。說得輕松，卻太有故事。“當你沒有收入，但錢還得像流水一樣花。借外債，自己一分分的還。以后有什么問題，我首先要考慮的就是自己能不能承擔這個后果。”

他是個很聰明的人，但他卻說自己笨。

那一期《非誠勿擾》播出后，張兆珅的生活確實有了很多的變化。失聯(lián)多年的兒時玩伴找到他；做飛行員的表哥自豪地跟同事說，“‘賣菜哥，那是我弟。”；有企業(yè)高管在微博上私信他，表示愿意給他提供工作機會；除此之外，蜂擁而至的還有媒體，長槍短炮地圍著他……

某天的深夜十點，興蓉南街上的這家叫“開心農(nóng)場”的菜攤收攤，他吃著晚飯，看著電視里重播的《非誠勿擾》，動了心思想去試試，不知道他內心想要的生活是不是就是現(xiàn)在這樣。

“之前，只是想把賣菜當成人生的一種經(jīng)歷，做三四年。還是希望回歸家庭，能有時間照顧家人。真的沒想到大家現(xiàn)在都曉得‘賣菜哥了，所以也不想讓別人失望。”前不久，他領證了，拿到了個體營業(yè)的執(zhí)照。“國家規(guī)定賣菜可以不上稅，但我去辦證還是想讓經(jīng)營能多樣化，正規(guī)化。一步一個腳印，走得踏踏實實。”

責編/宿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