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多元化和青年人的高速流動,以及各種社會“自組織”的涌現,對共青團有效覆蓋青年和引領青年提出了新的課題。為此,作為中國共產黨的助手和后備軍,從團中央到各地團組織,一直在做著各種探索和實踐,其中不乏亮點。
此間,本刊注意到。廣東團組織亦有所思考和嘗試。
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廣東省委書記汪洋對廣東團組織提出將“強化共青團的樞紐型社會組織服務作用”作為改革方向。目的依然是吸引并凝聚青年,深入青年之中為他們提供切實服務。并打造受他們歡迎的團隊文化,因為,“只有青年喜歡你,才會跟你玩”。
8月16日,廣東順德容桂街道青少年成長促進會(以下簡稱青促會)的會長佘永亮并不記得這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在旁人提醒下,他才恍然:這天是青促會和“飛揚地帶”青少年社工服務站兩周歲的生日。
兩年前,在共青團佛山市順德區委的幫助下,一直熱心公益的佘永亮召集一批順德青年企業家籌資60萬元成立了青促會,并創新性地購買了另一個專業社工組織——順德區啟創青少年社工服務中心,創立“飛揚地帶”青少年社工服務站。
現在,在廣東共青團啟動樞紐型社會組織建設后,佘永亮更忙了,對青促會的思考也更深入了。參加共青團廣東省委組織的赴香港考察后,他對《中國新聞周刊》說,“開闊思路以后,對目前的成績并不滿足,希望能把事情做得更‘實’。”
從傳統“陣地”到新興“網絡”
一個周五的下午,“廣州市青年社會組織孵化基地”的流動辦公區域內,“廣州市天文愛好者活動”的主要負責人胡彥棟正在準備材料。對于他這個愛上天文觀測十余年的“發燒友”來說,注冊成立“廣州市天文愛好者活動”社會組織是一個長久以來的愿望。
胡彥棟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孵化基地為他們免費提供了注冊所需的場地,現在已經進入審批的最后程序,很快就將成為在民政局正式注冊的社會組織。
“廣州市青年社會組織孵化基地”在今年3月揭牌成立,前身是走過61年歷史的廣州市青年文化宮,見證了一個共青團下屬事業單位的新變化。
孵化基地負責人屠憲治向《中國新聞周刊》介紹,廣州市青年社會組織孵化基地用“流動辦公”方式解決了上千個社團的注冊地址問題。草根社會組織可以利用這些有利條件,解決前期的注冊問題。
構建青年組織孵化基地,是共青團歷史上前所未有的一個創舉。由中央到省、市、縣,再到更為基層的團組織,猶如一張大網,建立于傳統計劃經濟時代體制下的這些層級分明的傳統“陣地”,正面臨市場經濟條件下的人員流動、社會重構和價值多元的各種挑戰。
對于樞紐型社會組織建設而言,一個顯而易見的任務是,必須編織另一張網羅各類社會組織的大網,開辟新的“陣地”。
廣東省共青團為此設計出一個名為“好社會·親青匯”的一攬子廣東青年社會組織培育發展計劃。“親”是當前青年人喜愛的網絡淘寶體,“青”代表青年和青年組織,“匯”則有匯聚之意。而這一計劃的首要兩項任務,則是培育“親青匯”青年社會組織,建設“親青家園”青年社會組織培育孵化基地。
在共青團廣東省委副書記陳宏宇看來,這張新的大網實際上來自“三個建設”:覆蓋省市縣三級的青年組織培育發展中心、構建直接歸屬共青團的青年社會組織以及滲透其中的團組織建設。
“這些孵化基地專門為自組織或未注冊的組織提供平臺進行孵化,我們可以提供場地、指導甚至資金支持。”共青團廣東省委常委、統戰聯絡部部長、樞紐辦主任張文杰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創立于2010年12月的佛山市南海區關愛桂城創益中心,成為這一理念的“先行者”。
創益中心啟動經費由桂城街道提供,街道團委負責設計、功能開發和管理運營。一個形象的比喻是,如果街道黨工委、辦事處是“董事長”,那么街道團委就是“總經理”,該中心從設計、裝修、功能開發到管理、運營都是由街道團委主要負責。
創益中心負責人之一的黎玉婷告訴《中國新聞周刊》,中心象征性收取每年1元的場租,為廣大青年組織解決了“蝸居”的煩惱,已經吸引了慧愛公益教育、揚帆社會工作服務中心、希望社工服務中心等8家社會組織進駐。
在佛山市南海區團委看來,對于青年組織來說,創益中心不僅是一個“家”,還為青年組織找“對象”,推動資源供給與受助需求“精準速配”;為青年組織找“家用”,設立各項扶持基金,激發青年組織“立項”成長。
另一個編織大網的途徑則是,激活青聯、學聯、青企協、青商會、青科協等一批體制內青年社團,創建一批團屬的社會組織,“就團省委而言,我們的計劃是,要建17個省一級的青年社會組織,包括已經注冊成立的廣東省青年社會組織聯合會、廣東省圓夢青工成長服務中心、廣東省青年文化創意聯盟等。”張文杰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廣東團省委發動省青聯委員捐贈了首批515萬元建立了廣東青年社會組織孵化基金,專項用于省市縣三級“親青家園”建設和青年社會組織的培育孵化。
“憑實力參與市場競爭”
創建各種社會組織并不是最終目的,早在2008年,在承接政府購買服務方面,共青團廣州市委與海珠區政府就開始了獨特的“青年地帶”模式探索。
2007年,廣州市海珠區被團中央確定為全國青少年事務社會工作試點,海珠區政府委托團海珠區委開展“青年地帶”社工站的建設。于是,首次以“政府購買服務”為理念的探索開始了,團海珠區委以招投標的形式,引入廣州啟創社會工作服務中心,開展專業化的青少年社工服務。
這一模式的獨特之處在于,廣州市海珠區政府作為服務的購買方,對社工站點房租、專業社工薪酬和辦公行政成本等提供財政資金。共青團海珠區委作為項目的承接方,負責政府購買青少年服務的流程及項目的組織管理,同時作為評估機構,設立系統的質量指標體系,定期檢查和監督。
而最早承接這項政府購買服務的啟創社會工作服務中心(以下簡稱啟創),作為國內首批社工機構,也伴隨著“青年地帶”這一項目經歷了從誕生到成長、壯大的過程。
啟創社工主任張偉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啟創由香港資深社會工作人士、中山大學社會工作專業創始人羅觀翠教授創設,從一開始就借鑒香港開展青少年服務的經驗和社工機構的運作經驗,“啟創要求社工一定是社會工作本科專業,有800小時實習的經驗。同時,有一名在香港從事二十多年社工工作、曾獲得香港優秀社工稱號的人士對‘青年地帶’進行督導,整體把關服務質量。”
四年中,廣州市、海珠區兩級財政共投入870.6萬元,“青年地帶”社工站開展社區活動7210場,服務人次186362。中山大學對“青年地帶”的一項調查問卷顯示,青少年的平均滿意度得分為85分。
四年里,張偉由一名普通社工成長為社工主任,啟創也從一家機構發展成有6家獨立注冊的民辦非企業及社會團體。而“青年地帶”項目不僅存活了下來,從最早設立的5個社工站(簡稱“三街五站”)進一步擴展,到2010年6月,擴展了江南中街等3個新站點,引入廣州市北斗星社工服務中心等更多社會組織參與其中。
2012年,在共青團廣東省委的協調下,廣州市民政局每年拿出200萬元、海珠區政府每年拿出400萬元,在海珠區18條街道全面鋪開“青年地帶”社工站建設,成為樞紐型社會組織建設中名副其實的“探路者”。
在對政府購買服務的競爭中,也有學者擔心,作為半官方的社會組織,他們能優先拿到資源,對整個慈善環境來講,并不公平。中山大學政治與公共事務管理學院郭巍青教授曾指出,工青婦組織打造樞紐型社會組織在改革上是進步的,值得肯定,但在實際操作上也要防止走向過多占有資源,近水樓臺先得月。
不過,“青年地帶”模式的成功也為團組織參與政府購買服務探索了一條新路徑,即團組織作為服務購買方和服務提供方中間的承接方,接受委托、進行購買、對服務進行監督評估和反饋。而這一模式也被廣東省共青團寄予期望,希望能以制度化方式確定下來,授權團組織集中承接政府在青少年社會領域轉移的職能項目,再“分包”給青年社會組織,從而實現兩個目的:既能發揮團組織的樞紐作用,又能推動青年社會組織良性競爭和有序發展。
“如果以一個助學活動為例,在過去都是由我們自己籌集資金和推進,實際上,我們應該更多是一個資金籌集者,然后分包給社會組織,讓他們執行得更好、更加專業。”共青團廣東省委書記曾穎如舉例說,一個典型的案例是,廣州李森的啟智志愿者服務隊發展很龐大,有幾萬人參與。在團省委的協助下,啟智志愿者服務隊注冊成立啟智社會工作服務中心,承接到了廣州天河南街道三年600萬元的政府購買服務項目,“我們給他找到一個陣地,一個固定發展的平臺,可以讓它們發展得更好。”
稅收問題困擾
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廣東省委書記汪洋指出,社會組織扎根基層,掌握社會動態,能及時反映群眾的呼聲和社會的需求,在平等對話、溝通、協商和協調等過程中具有獨特的優勢,是政府和社會之間的溝通橋梁。工青婦可以把相關的社會組織召集起來,共同探討加強自律的辦法,或者聯合起來就政府有關工作提出意見、建議。
汪洋認為,原則就是要最大限度地發揮工青婦組織的影響力,而具體的方式可以在實踐中探索、創新。
對于此次共青團樞紐型社會組織綜合改革實驗區的中山市來說,擴大團組織影響力的一個重要創新途徑是建設青年社區學院和社會企業。
青年社區學院是中山團市委的獨創,中山市黃圃鎮團委書記梁少娟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報名情況大大好于預期,第一期課程吸引了110名學員。在她看來,青年社區學院作為一種創新模式,改變了過去一些工作流于形式的問題,真正吸引了不少青年,重新構建了一個青年的公共生活空間。
中山市共青團學校部部長李昀蔚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另一個頗具創新意義的探索則是推動建設社會企業。社會企業是通過商業運作,賺取利潤以扶持弱勢群體,促進社區發展,能解決當前許多社會組織經費缺乏,單靠政府購買服務的生存發展困境。早在2007年,中山市就建立了“慈善愛心店”,但據媒體報道,也曾出現過經營不善的情況。李昀蔚表示,目前中山正在積極推動慈善愛心店專業化、規模化,還將借鑒2006年諾貝爾和平獎獲得者尤努斯的格萊珉銀行模式,嘗試向外來務工青年提供小額貸款服務。
而對于共青團廣東省委來說,從省一級層面看,擴大團組織的影響力有著更為廣泛的內涵:通過最大限度聚合各類青年社會組織,包括陣地、資金、骨干培訓、活動項目等予以支持和聯系,建立良性互動的伙伴關系,實現共青團的影響最大化,進而在社會領域青年中傳遞聲音。
不過,也有問題亟待破解。在關愛桂城創益中心,揚帆社會工作服務中心項目主任黃智輝向《中國新聞周刊》表示,對于社會組織而言,目前最大的困難在于稅收問題。
“現在很多社會組織反映最多的一個訴求就是關于社會組織的稅收問題。”曾穎如以“青年地帶”項目舉例,這一項目在去年的征稅額達到了50多萬元。
曾穎如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她對此進行過認真調研,并曾當面和汪洋書記交流過這一問題。按照現行稅法規定,如果一個社會組織在成立三年之后,被評估獲得免稅資格,在接受贊助的時候可以免稅。但在成立的頭三年內就必須要交5.5%的營業稅,如果年終賬上還有剩余資金,還必須交所得稅。另一個必須征稅的是與“政府購買服務”有關的項目,無論是否具有免稅資質的社會組織,一律都不能免稅。
“在香港,公益的、非營利性的組織是免稅的,而我們沒有對于社會組織征稅的相關辦法,完全當做企業來對待。”曾穎如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