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醫巫閭山位于遼西走廊東北端,是一個多民族的聚居區,會集了滿、漢、回、蒙古、朝鮮、高山等民族,不同的文化相互融合,共同創造出了獨具特色的閭山民間藝術。尤其是民間剪紙,歷史悠久,粗獷質樸,具有鮮明的滿族特色和生活氣息。
幾百年來,這種剪紙藝術在北鎮市、凌海市、義縣等地廣為流傳,先后涌現出一大批民間手工藝美術踐行者。2010年8月,“滿族剪紙”作為“中國剪紙”的一部分,成功入選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成為世界級“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從此,閭山民間剪紙藝術開始頻繁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
文化淵源
數千年來,醫巫閭山人的先祖們在邊陲“煙瘴”、野外寒苦、猛獸遍布的環境下承受的來自自然以及其他族群的巨大壓力,是這種民間藝術產生的社會根源。惡劣的環境和艱苦的生活需要人們想像與衍生出一些神祗來使自身的靈魂得到撫慰和寄托,而那些天然具有強大生命力,蘊涵巨大能量的動物、植物就成為他們膜拜的對象。人們會認為這些動植物是有魔力的,并且他們在現實中也往往自覺不自覺地去印證著自己的猜測與想像。他們甚至認為,這些動植物和神靈有著某種特殊的關系,進而可以向自己提供庇佑,于是人們便有了圖騰崇拜。就這樣,當地獨特的原始宗教形成了。他們近取諸身,遠取諸物,用木頭、石頭對自己內心膜拜的神靈進行雕刻,用樹皮、獸皮進行剪裁。所以從根本上說,這種民間藝術以鄉村民眾為主體,是滿足其生活需要的一種物化形式。
《三朝北盟會編》中記載:“兀室奸滑而有才??國人號為珊蠻。珊蠻者,女真語巫嫗也,以其通變如神。”薩滿一詞為音譯,其信仰主要是秉承萬物有靈、先祖崇拜和自然崇拜三方面,是服務于現實社會生活秩序和社會組織體制的。也有學者認為,它源自通古斯語Jdam man,意指“亢奮的人、激情的人或壯烈的人”,“薩滿”引發了人們關于薩滿教起源和分布區域的許多聯想,但無論如何,它作為氏族中巫師等跳神之人的專稱是確定的。薩滿一般分為部落薩滿和家庭薩滿,前者為整個部落、村屯之精神領袖,負責全族的跳神活動;后者則是家庭中的女性成員,主持守家庭祭祀。因此,作為神人之間的中介,薩滿之道主要在于強調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它以血緣或地域關系為活動的主要形式。
當醫巫閭山人的生活方式由游牧開始變為定居以后,這種神偶的造型就被用剪紙藝術的形式承傳和保護了下來。在歷史的變遷中,滿族的遷入帶來了原始的薩滿教,漢族的遷入帶來了農耕文化和封建社會習俗。于是,不同的宗教文化形態和生活習俗與當地原始的神靈崇拜碰撞融匯,奠定了醫巫閭山民間剪紙的獨特崇拜景觀。
表現內容
醫巫閭山民間剪紙在內容上看是山林崇拜、祖先崇拜與薩滿文化的融合體。其剪紙形象的一個重要內容就是刻畫守望這片山林的物化神——山神。侯桂芝等人的剪紙作品《山神》系列、張波等人的剪紙作品《大山的神靈》系列,以及《柳樹媽媽》、《富余吉祥》等,都很好的釋解了這一主題,突出表現了人們對自然神和動植物圖騰的崇拜。這些剪紙作品大多采用風俗畫的布局、大開大合的寫意手法,神偶刻劃常用的陰刻工藝,看起來氣勢恢弘、意蘊豐厚。
女性始祖神“嬤嬤人”的形象是閭山剪紙的另一個主要內容。“嬤嬤人”在現實生活中被稱作“媳婦人兒”。“媳婦人兒”是當地百姓用剪紙記錄下來的遠古母系氏族時期的女性始祖神像。在侯桂芝老人的剪紙作品中,兩個“媳婦人兒”都和象征生命力頑強、宜繁衍的柳樹有關,其中頭上長滿果實的“媳婦人兒”腰圍柳葉,梳著髻兒的“媳婦人兒”則手捧柳枝。剪“嬤嬤人”是滿族女孩從小必學的手工,孩子們用剪出來的“嬤嬤人”做游戲、玩過家家,這也在某種程度上成為她們對日后生活的演練。
女性薩滿形象也是閭山地區剪紙的主要內容,在侯桂芝所剪的《老薩滿》系列中,女薩滿手持神鼓,用鼓點、手語呼喚神靈的降臨,整體畫面洗練拙樸,一股肅穆的神秘色彩迎面襲來。在流暢的線條下,人與神的溝通交流,生命的活力、張力相互關聯,渾然一體。而《祈福格格吉祥如意》、《滿族人家》等作品則反映了當時人們的生產、教育、生活習俗、行為方式和價值觀念。毫不夸張地說,這些剪紙作品,已經成為閭山人日常生活方式的一個映像,一種記憶。
藝術特點
“線”是醫巫閭山剪紙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造型手段,通過線條之間的運動和節奏,產生出無限的變化,反映出作者的思想和情緒,同時折射出豐厚、靈動、樸拙、大氣的哲學思想。閭山剪紙的線條在抽象中流動,在變形中凝結。起筆須藏頭,行筆兼行留。醫巫閭山剪紙的線條吸收了中國傳統書法的審美觀點,創造出了筆墨有情、物我有境的線條之美,通過線條的長短、剛柔、方圓、虛實、迎讓、斷連、穿插,構成一個個、一幅幅生動活潑、充滿情趣的藝術形象群,并且最終照應、借并、復合而構成一曲流動的剪紙樂章。
閭山剪紙構圖高度簡潔、形式明快、富于想像。而閭山剪紙在形象刻畫上神、形、意兼備。它既有薩滿文化神秘奔放的氣質,又有中原文化酣暢飽滿的情趣。剪紙藝人們從不同的方面刻畫形象,重視主題表現的深度,講求擴展思維空間,使表現內容明快生動、熱烈輕松,以展現出強烈的感染力和說服力。它們不僅融合了多民族的文化,而且也體現了多民族藝術特色的完美結合。從而使其具有了凝重洗練、粗獷拙樸,祭祀符號明確的形象氣質。
總之,醫巫閭山剪紙作為反映滿族聚集區下層民間文化的重要藝術形式,源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民族構成,它既具有其他民族原始藝術之本源性,又在文化、宗教等方面有其特殊的地域性。歷史上,儒、釋、道三教在閭山地區長期融合,相互歸一。它們彼此包容借鑒,為醫巫閭山民間文化的發展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尤其是閭山民間剪紙中對于生命的審視與認知,對于人在自然中和諧棲居的方式,長久以來被承傳,被實踐,已然熔鑄為醫巫閭山人核心價值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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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悠久的醫巫閭山
醫巫閭山,古稱于微閭、無慮山,今簡稱為閭山,其命名既是滿語的音譯,又與古代先民的醫巫文化崇拜有關。它周圍連接錦州的義縣、北寧、凌海、阜新的清河門區以及阜新蒙古族自治縣。
醫巫閭山歷史久遠,相傳三皇五帝時,舜把全國分為十二個州,每州各封一山為一州之鎮,閭山被封為北方幽州鎮山,一躍而為東北名山之首。周時閭山被封為五岳五鎮之一。自隋開始,此山又因成為海內“五大鎮山”的“北鎮”而聲名鵲起。從遼、金開始,歷代在此皆有封禪,醫巫閭山北鎮廟內碑刻甚多,計有元碑11塊、明碑9塊、清碑25塊,上面鐫刻著歷代帝王的題詠或營建、重修的大事記等。
《全遼志》載:“遼境內,山以醫巫閭為靈秀之最”,所謂“天人同一體,修人道即是仙道。仙佛本合宗,為仙心始為佛心。”遼金之后,其聲名日隆。漢、鮮卑、契丹、女真、蒙古、滿等各族帝王登基時,都要親臨或派人到山下北鎮廟舉行儀式,遙祭山神,求其賞賜子孫昌延、風調雨順,托其庇佑國運昌盛、國泰民安。尤其是遼代契丹皇族,將顯陵、乾陵二皇陵選設于此,數十位皇族人物陪葬左右。因此,醫巫閭山在華夏眾多名山中,不僅是歷代帝王巡游次數較多之山,也是多民族統治者祭祀最多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