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幼升小”“小升初”的季節,各地圍繞擇校,又傳出各種新聞。比如,某地一所小學發現,前來報名的一個孩子戶籍的門牌號原來是一個公廁。
這是擇校亂象的一部分。除此之外,還有“條子生”、擇校費、“占坑班”,可以說,為了讓孩子能進更好的學校,家長們使出十八般武藝,而學校、社會機構也推出各種措施,來“滿足”這種需求。
針對擇校亂象中十分典型的擇校亂收費問題,今年2月底,教育部、國家發展改革委、審計署印發《治理義務教育階段擇校亂收費的八條措施》,《措施》要求堅決禁止學校單獨或與社會培訓機構聯合或委托舉辦以選拔生源為目的的各類培訓班,不得以跨區域為名收取學生擇校費。
2010年11月,教育部下發了《教育部關于治理義務教育階段擇校亂收費問題的指導意見》,該意見稱,各地要有針對性地確定總體目標和階段性的工作任務,制訂時間表、路線圖和任務書,力爭經過3到5年的努力,使義務教育階段擇校亂收費不再成為群眾反映強烈的問題。
按理,如果嚴格執行指導意見,實在沒有必要又再出臺《措施》,《措施》的出臺,貌似有關部門對治理擇校問題高度重視,但給社會的感覺是,以前的禁令并不管用。治理擇校就這樣在禁令復禁令中,年復一年。事實上,從2005年起,教育部就開始治理擇校問題,并表態三年內要終結擇校費,可現實卻是,有調查顯示,在北京等地,擇校費已經飆升到令人咋舌的25萬元! 擇校亂收費為何越治理越高,這值得教育部門和全社會反思。總體而言,在治理擇校亂象中,由于沒有解決基本的法律問題,導致治理效果不佳。
中國于2006年9月1日實施的《義務教育法》,明確規定,推進義務教育均衡,是地方政府發展義務教育的首要職責。按照法律規定,地方政府應該增加教育投入,轉變教育資源配置模式,縮小義務教育的地區、城鄉和校際差異。這是推進義務教育均衡的切實舉措。然而,一些地方政府并沒有上述實質性舉措,而是把主要精力,花在了制造表面上的均衡上。具體的做法,包括發文嚴禁各類義務教育學校舉行招生測試。
以上做法,從法律角度上分析,是存在問題的。首先,如果地方政府不依法履行投入和均衡責任,按照《義務教育法》,是應該追究地方政府、教育管理部門及其負責人的責任的,可是,近年來,鮮見對不履行均衡投入責任的地方政府問責。甚至一些地方公然保留義務教育重點校、重點班——這是《義務教育法》明確規定必須取消的——也沒有任何機構、人員被問責。反倒是在每年全國和地方的兩會上,還有代表委員提議,取消義務教育重點校、重點班。目前,應該做的是依據法律,追究責任,而不是還重復提議。
其次,政府出臺規定禁止義務教育學校舉行招生測試,是越權之舉。不少輿論贊成政府部門的做法,認為政府有權規定學校的招生形式。然而,根據我國《教育法》《民辦教育促進法》,學校是擁有自主招生的權利的。
政府部門不履行本該履行的責任,卻又越權去干涉民辦義務教育學校的辦學,這是不依法治教的結果,導致政府和學校的權責不分。在這種情形下,擇校亂收費的治理,從表面上看轟轟烈烈,但實際上卻難有實效。而且,還制造出一些新的亂象來。
比如,政府部門嚴禁學校和社會機構組織與學校升學掛鉤的培訓班——這俗稱為“小五班”或“占坑班”,這種培訓班的存在,就是由于取消測試、禁止學校看學生證書之后,“新創”出來的一個擇校通道,如果這一擇校通道被取消了,那么,學校在招生時,就只能查看學生的申請資料了,而依據申請資料就決定招收,這不是有更大的不公平風險,為“條子生”提供了空間嗎?另外,在旺盛的擇校需求面前,這些培訓班真能取消嗎?
再就是在實際上的義務教育不均衡環境中,出現了“學區房”,有條件的家庭在好學校邊購房,然后“就近入學”。顯然,義務教育不均衡為房地產發展做出了貢獻。而最近新聞中的“學區廁”,其性質與學區房無異,只是選擇了一所公廁作為戶籍遷移目的地。
其實,如果90%由政府保障的公辦義務教育,總體均衡,而10%左右的民辦教育給受教育者提供差異化選擇,家長還會熱衷擇校嗎?在公辦教育學校,由于辦學質量和辦學條件大致一致,家長們當然選擇就近入學,而如果出于個體差異,要擇校,則去選擇民辦學校。按照這種格局去治理擇校亂象,也就各司其職。政府履行自己的均衡責任,而民辦學校可以依法按照自己的辦學情況進行自主招生,這就建立起有序的教育管理秩序。
(作者系21世紀教育研究院副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