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舊時婦女改嫁,前夫所生的孩子被帶到后夫家去的,俗稱“拖油瓶”。這樣的婦女往往備受歧視。時至今日,仍有一些男士擺脫不了舊俗的束縛,介意女方帶孩子,尤其介意女方帶男孩。有人說是血親宗族觀念在作怪,也有人說這樣的男人自私、狹隘。那么,男人娶再嫁女,到底該不該介意女方帶男孩呢?
享受過程,忽視結果
第一次見到大勇時,他才7歲,縮頭縮腦的,看著很可憐。我當時剛從部隊轉業,30歲了仍孑然一身。在農村,像我這種情況,有個不好聽的稱呼:光棍,父母臉上都無光。我在部隊立過軍功,心性高,不在意別人如何看我,可父母招架不住別人的指點,忙著四處托人給我找對象。可打聽來打聽去,沒能尋到一個與我年紀相仿的姑娘。最后,有人小心翼翼地跟我父母提起了芳芳。28歲的芳芳長相好,有文化,做過小學代課老師,帶個7歲男孩。媒人說,芳芳的前夫做生意發財后跟一個小妖精好上了,跟芳芳離婚時本來要帶孩子走的,可孩子死活不離開媽。在農村,只有找不到媳婦的人才娶二婚女人,更何況芳芳還帶個孩子,父母不樂意,我卻覺得沒什么。
和芳芳結婚后,大勇和我們一起生活。沒多久,大勇的爺爺奶奶來要孩子,說大勇是他們家的血脈,怕在耿家受委屈。芳芳一口拒絕,說:“耿志軍是個實誠人,大勇不會受委屈的。”就為了芳芳的這份信任,我也不能虧待大勇。人家孩子有的,我給大勇買;人家孩子沒有的,我也給他買。大勇入學后,每次考試都是雙百,我對他更加喜歡,更加寵愛。
婚后第二年,我和芳芳有了女兒小靈。父母勸我再要個男孩,說大勇雖然姓了耿,但畢竟不是我們耿家的骨血。我勸父母:“大勇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我把他當親生的養,長大了和親生的一樣啊!”父母只好作罷。
大勇讀小學四年級時,村里小學撤并,合并到五公里外的鎮小學。我每天騎摩托車接送他,兩年里風雨無阻,直到他考上縣里的中學。
女兒小靈入學后,家里的開銷陡增。為了供倆孩子上學,我和妻子商量后來到深圳打工,妻子在家帶孩子侍弄莊稼。在深圳,我在一家建筑工地當裝卸工,掙的錢都寄給了家里。記得第一年回家過春節,大勇明顯長高了,我則又黑又瘦。看到我,他竟有些羞澀,我在高興之余又不免失落——孩子長大了,再不像小時候那樣爬到我身上撒嬌了。但孩子很疼我,晚上給我端來洗腳水,說:“爸,你累了,洗洗腳早點睡吧!”我心里很溫暖。
在深圳打工的幾年里,我每年回兩次家,每次回家心里都是甜的。兒子、女兒都爭氣,學習都非常好。大勇高考考了全縣第五名,被北京一所大學錄取。為此我專門請假回了家,按照村里的風俗擺筵席為大勇慶祝。席間有個發小喝多了,說:“聽說大勇親爸在大城市開了公司,看大勇這么有出息,說不定明天就找來了。”還真被他說中了。大勇開學前一天,村里來了一輛小轎車,車上下來一男一女,直奔我家。芳芳一看來人便呆了,我也立刻明白了是咋回事。那男的說:“聽說兒子考上名牌大學了,爭氣,來看看。”那女的從兜里掏出一沓錢,說給孩子賀喜。來人走后,芳芳號啕大哭,要把錢扔出去。大勇竟一聲冷笑說:“不用白不用。”我沒表態,畢竟是人家親爸的一片心意。
大勇去北京讀書后,我繼續在深圳打工。大勇第一年暑假沒回家,說是在學校找了份工作。孩子能獨立,我挺高興的。大二那年我回家過春節,發現大勇變化挺大,衣服都是名牌,手機是最新款的。一問,芳芳跟我道出了實情:親爸經常去學校找大勇,開始大勇不理他,他就變著法子給大勇買東西,還對大勇說,公司里缺少自己人,讓大勇畢業了去接他的班。暑假大勇就是去他那里打工的,怕我傷心才沒敢告訴我。我聽了心里五味雜陳,但又不能阻止。
畢業后大勇果真直接去了他親爸的公司,而且一上班就很忙,偶爾打電話回來,也是跟他媽聊得多,喊我“爸”時總是含含糊糊的,好像怕人聽見。
不久,芳芳說大勇找了女朋友,親爸給他買了一套200平方米的房子,打算結婚呢!又說,大勇結婚時我們就不去了吧,為了孩子好。人家都知道大勇是他爸的兒子,大勇在公司里不叫耿勇,叫石勇呢,隨了他親爸的姓。我心里堵得慌,但轉念一想,孩子能有個好工作,能在大城市住上大房子,能生活得幸福,不也是我期望的嗎?既然愛孩子,干嗎計較那么多呢?更重要的是,我享受了養育孩子的過程,那么多年的父子情,我不會忘,我相信大勇也不會忘。
假如我有重新選擇的機會,我還會像當年那樣做,接受芳芳的同時接受大勇。我覺得,重要的是過程,而不是結果,無論是婚姻,還是人生。
介意女方帶男孩,不僅是血親宗族觀念在作怪,更說明有些男人自私、狹隘。假如能有耿先生這樣的心胸,“拖油瓶”就不是問題,這個話題更無需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