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回到過去

“想回到過去，讓故事再繼續(xù)，至少不再讓你離我而去

分散時間的注意，這次會抱得更緊這樣挽留不知還來不來得及

思緒不斷阻擋著回憶播放

盲目的追尋仍然空空蕩蕩

灰蒙蒙的夜晚睡意又不知躲到哪去

一轉(zhuǎn)身孤單已躺在身旁……”

一

我還清楚地記得，頭一次遇到錦夢和鐘慕的時候，我正在樓頂聽歌——那首周杰倫的《想回到過去》。我?guī)е鷻C，聽著從mp3里傳出來的不太清楚卻又異常錐心的歌詞，心里就莫名地悲傷。我想如果不是他們倆出現(xiàn)，我一定會從那個高高的頂樓一躍而下。

沒錯，你想得很對。遇到他們那天，我正打算自殺。

我父母在我10歲的時候離婚，我極力想要挽回，哭得歇斯底里，但是他們倆個人漠然的眼神讓我害怕。我終究什么也沒有了。一張薄薄的離婚協(xié)議書壓碎了我所有的幻想。后來我才知道，原來當(dāng)一些事情將要結(jié)束的時候，不管你怎樣哭鬧，都是徒勞。

后來我變得自閉，我排斥和所有人接觸，我覺得人人都要傷害我，放學(xué)時候，我總是最后一個離開教室，因為我怕看到那些孩子的父母牽著他們手的樣子。我害怕流淚，我已經(jīng)留了太多眼淚。我明白，要擺脫，只能靠自己。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也沒有任何人可以相信。有一首歌唱的好，沒有誰可以永遠陪誰，孤單的滋味，誰都要面對。可是誰又知道，像我這么大的孩子，心智已經(jīng)老化到了仿佛看透了世態(tài)炎涼。

我也討厭自己，討厭自己的懦弱。討厭自己的一切。為什么我就不能堅強。

所以我打算結(jié)束掉自己的生命，在我17歲的時候。

誰想到，這兩個人的出現(xiàn)，徹底打亂了一切。甚至在我今后的生活中，成了一經(jīng)觸碰就會鮮血直流的傷口。

二

我起來的時候，錦夢拉著我的手。我抬起頭，用一貫的眼神打量著她，華麗的卷發(fā)，美麗的鵝黃色蕾絲連衣裙，面龐生動漂亮。她看看我，拉拉我的手：“你……沒事吧?”我打掉她的手，“別碰我。”

她似乎嚇了一跳。本能地朝后退了一步，她小心翼翼，“我只是、只是看你睡在天臺邊上，怕你會有危險。你、你別生氣。”我根本不看她，重新塞好耳機，枕著雙手躺下，哼著歌：

“想回到過去，讓故事再繼續(xù)，至少不再讓你離我而去

分散時間的注意，這次會抱得更緊這樣挽留不知還來不來得及

思緒不斷阻擋著回憶播放

盲目的追尋仍然空空蕩蕩

灰蒙蒙的夜晚睡意又不知躲到哪去

一轉(zhuǎn)身孤單已躺在身旁……”

她和身邊的一個男生對視了一會兒，那男生笑了。然后他走到我旁邊，和我一樣的姿勢躺下，摘掉我的耳機，輕聲地哼歌：

“想回到過去，讓故事再繼續(xù)，至少不再讓你離我而去……”

我聽著他輕輕的哼唱，似乎回到了某個夏天，樹縫間撒下細碎的陽光。樹葉被風(fēng)吹得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最后還是以一種優(yōu)美的姿態(tài)，露出自己灰黃色的背面，沉寂在土壤里，無聲無息的就這樣過完一輩子。

我不敢相信，我哭了。但是我沒慌。因為他在笑著看著我。那女生也是。笑盈盈的好像一尾美麗的鯉魚。

我問：“你叫什么名字。”他很好看的笑了，慢慢地說，“我很榮幸，夏思葭小姐。我是鐘慕。”我斜了一眼那個女生，她鞋蹭著地，有點不自然，于是我問，“你呢？”她馬上就笑了，“冬錦夢。我是冬錦夢。”然后我們相視著露出初春般溫暖的笑容。這種笑容在從前對于我來講，是一種極端的奢侈。

三

我和錦夢一見如故。她靈活多變，笑容燦爛。我沉默冷靜，不問世事。可以說性格迥然不同。可是我們還是成為了好朋友。也許就是因為她給我的笑容。也許是因為她身上溫暖的氣息，也許是因為他們都會唱那首《想回到過去》。也許，就是這么簡單。

直到我發(fā)現(xiàn)我愛上鐘慕。

鐘慕是那樣的好看，白襯衣、牛仔褲、純黑的頭發(fā)，猶如漫畫里走出的美少年。那段時間的晚上，我躺在宿舍里不斷地翻身，腦子里有著揮之不去的影子。

我們?nèi)齻€人那時每天都會在一個叫做summer garden的咖啡屋見面，然后點上自己最喜歡的咖啡．笑著說一些沒有邊際的事。后來突然有一次我無意中問鐘慕，你們那天上天臺是去干嗎呢?鐘慕笑笑說，小錦跟我表白呢。你可別告訴別人啊。

我愣了一下，扯出了一個不算太僵硬的笑，我說，好，我不說。我跟你保證。誰都不會知道。

可他又怎么會知道，我保證不說的，也連同我對他的思念。

我的后知后覺給自己造成了很大的傷害。有一天我在上網(wǎng)的時候看到一句話：為什么不讓我在愛上你之前知道你不愛我。為什么讓我愛上了你之后才告訴我不可以愛你。那時候我心如刀割。我想，永恒，真是最殘酷的字眼。

那以后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躲在宿舍裝病。手機不開，干脆放任它去欠費；宿舍電話不接．不論是誰打來；直接玩失蹤。我想，反正沒有人會關(guān)心的。對不對?

錦夢。為什么。為什么你不告訴我。為什么你不讓我死。為什么你讓我愛上他。為什么你讓他唱那首歌給我聽。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在某一天喝得酩酊大醉后，我說了那些話。正巧被來探病的錦夢一一收錄。錦夢那天哭泣的臉在我的模糊的記憶里格外鮮明。

在后來，我們之間幾乎斷了聯(lián)系。我到處躲他們。我忽然在一夜之間變成了人人唾棄的第三者。我再也不敢拿出當(dāng)初的堅強和驕傲來偽裝自己。我怕鐘慕的出現(xiàn)輕易地擊碎我所有的驕傲。我像一座不堪一擊的沙城堡，在漲潮后就湮滅，連痕跡都不復(fù)存在。

直到鐘慕來找我，帶著眼睛腫腫的錦夢。他皺著眉，好看的臉顯得有點憔悴。我低下頭，窒息。空氣有一瞬間的停止。在那里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和不規(guī)則的呼吸聲音。我的眉眼曾經(jīng)因為他而帶笑，而如今，物是人非。

時光像是淙淙流過的溪水，以殘酷的速度帶走了一切，匯集到生命的大潮里，所有的東西都消失了蹤影。包括我們曾經(jīng)的一切。

我終于鼓起勇氣抬起頭來的時候，我聽見鐘慕的話。他說葭葭，我不想傷害你們?nèi)魏我粋€人。一點都不。于是我笑了，在聽到這句話之后，我笑得像一朵花枯萎前的絕唱、凄慘得灰敗。我說，鐘慕，你走吧。我早已經(jīng)被習(xí)慣傷害了，我不在乎。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但終于還是沒說。目送他們的背影，我又流淚了。我很想說，這是最后一次流淚。但，不是。

四

在他們走后的10分鐘，我們見面的圖書館發(fā)生了火災(zāi)，火勢前所未有的大，誰都控制不住。盡管所有的人都盡了力。而我，夏思葭，奇跡般地活了下來。

關(guān)于我火場逃生的傳奇，我自己沒有任何的印象，那段事情好像連同以前那段時間發(fā)生過的什么，一起消失在我的腦海中。這是電視劇中經(jīng)常說到的“選擇性失憶癥”。

我沒打算去想起來。既然忘記了，那定是我不愿意記起來的東西。又何苦去想那些令我痛苦的東西。

就讓我，不要回到從前了吧。

五

2005年12月23日，夏思葭收到一封遠方的信，信里面只有一張火災(zāi)發(fā)生那年的報紙。她小心翼翼地打開，看了兩行——那是兩行泛黃的小字：“××市××中學(xué)發(fā)生重大火災(zāi)事故……男生鐘某為了從火場里救出一位女生，自己不幸喪生……”

她痛苦得嗚咽，終于在這個寂靜的夜晚，響徹了上空。

恍惚中，有人在唱——

“一盞黃黃舊舊的燈時間在旁悶不吭聲寂寞下手毫無分寸

不懂得輕重之分沉默支撐躍過陌生

靜靜看著凌晨黃昏你的身影失去平衡慢慢下沉

黑暗已在空中盤旋該往哪我看不見

也許愛在夢的另一端無法存活在真實的空間

想回到過去試著抱你在懷里羞怯的臉帶有一點稚氣

想看你看的世界

想在你夢的畫面

只要靠在一起就能感覺甜蜜想回到過去試著讓故事繼續(xù)

至少不再讓你離我而去分散時間的注意

這次會抱得更緊這樣挽留不知還來不來得及想回到過去

思緒不斷阻擋著回憶播放盲目的追尋仍然空空蕩蕩

灰蒙蒙的夜晚睡意又不知躲到哪去

一轉(zhuǎn)身孤單已躺在身旁……”

（編輯 楚湘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