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成講壇
剛戀愛那陣兒,介紹人說張天昊什么都好,就是不愛說話。一接觸,發覺媒婆的話還真不可信。且不論張天昊是不是“什么都好”,起碼“不愛講話”這個論斷絕對言不符實:才第二次見面他就嘰里呱啦說個不停。漸漸熟悉后,我問他為什么給人“不愛講話”的印象。他嘿嘿一笑說:“我本來就不愛講話,只是在你面前我抑制不住想說。”
就沖這句話,我就認定了這個看起來木訥卻對我滔滔不絕的男人。一個愿意向你敞開心扉的男人一定是視你為知己。
婚后,張天昊的談興仍然不減,當圍城中的女友們抱怨老公得了沉默癥時,張天昊正興致勃勃地打開話匣子:“今天在街上遇到了一個老同學……”“今天老總心情不好亂發脾氣……”“今天菜場有位老太太突然暈倒了……”事無巨細,都愛回來說。飯桌簡直成了他的講壇,而我這個唯一的聽眾也很配合,認真聽講,時不時提問,氣氛非常融洽。那段日子是我們小兩口最快樂的時光。
不久,女兒出生,家務明顯增多,雖有張天昊幫忙我還是覺得累,漸漸地對張天昊的“講壇”就有些敷衍。
“今天科長突發奇想,要對我們日常工作進行考核。你說我們搞行政工作的怎么日常考核?今天報了幾個材料?接了幾個電話?接待了幾撥客人?這些瑣碎的事情都要記個賬?這不是折騰人嘛!”張天昊說這些時我正想著好像變天了,要不要給女兒加一件衣服,便應付道:“可能吧!”
張天昊覺察到我在敷衍,停了一會兒,盯著神情恍惚的我不高興地說:“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
見他生氣,我也有些不悅:一個大男人,成天嘮叨這些雞毛蒜皮的事,煩不煩啊?有這閑工夫幫我干點家務活不行嗎?當然這些話我只是在心里抱怨,說出口的話盡量緩和些:“對不起,我太累了。”
張天昊沒說什么,只是嘴巴就此閉住。講壇啞然無聲,那頓飯吃得安安靜靜。
其實你不懂我的心
張天昊的講壇停了,我們的飯桌一下子冷清下來,再美味的飯菜也吃得沒滋沒味,這才發覺他的聒噪原來是餐桌上最好的調料。為了重新撩起他說話的興致,我主動就那天的事向他道歉,并討好般主動找他說話。到底是個沒有城府的男人,心里原本就裝不住話,經我這么一撩撥,終于憋不住了,“啪啪啪”機關槍似的把發生在同事之間同學之間親戚朋友之間的事全都和盤托出。
“聽說我們科最近要提個副科長,論資歷,小楊比我早兩年來,活動能力也比我強;但論文憑和業務能力我應該比他占優勢,最近比較大點的材料上面都點名要我寫,我都做得很漂亮。但現在提拔人有多少是任人唯賢的?還不都是靠關系?”張天昊越說越激動。為了表示我這個聽眾的誠意,我認真勸他:“其實升遷并不是衡量一個人能力的唯一標尺,你沒必要看得那么重,努力做好自己,做到問心無愧就行了!”一般做妻子的都希望丈夫出人頭地,我盡量表現得淡定,不給他壓力。原以為他會感動得熱淚盈眶,沒想到他卻臉一板甩出硬邦邦一句話:“你說話的口吻怎么跟我們領導一樣啊!”我頓時啞然。
又一次飯桌上,張天昊說起他的一個高中同學:“那小子以前跟我上下鋪,讀書時家里很窮,靠從家里帶咸菜來下飯,我同情他,常把自己的菜撥一些給他。人家現在混出息了,房地產公司老板!請同學吃頓飯一下子就花了六千八,加上接下來的洗腳、唱歌,絕對不下一萬!哦,據說他后來只讀了個高職高專,比我們這些死讀書的強多了……”我打斷他的話:“有錢又怎么啦?他也有自己的煩惱!再說了,像這樣有錢就擺闊的暴發戶遲早要栽的,你還是踏踏實實做自己的事,不用羨慕這樣的人!”
張天昊白了我一眼,不滿地說:“我說過不踏踏實實做事了嗎?我羨慕他了嗎?”說罷扔下筷子起身,又嘟囔了一句,“你這人真無趣!”
我怎么無趣了?我到底說錯什么了?好心勸他卻遭他煩,真是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我也一肚子委屈。
用心“聽”話
張天昊又罷講了,而且變得日漸沉默。我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這讓我感到恐慌。婚姻專家說,婚姻生活平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婚后沉默癥,它是情感“紅燈”,不但會害了自己,還會傷及孩子。這就是所謂的“開口有情,閉口無愛”。沒有愛的婚姻只有死路一條,周圍就有許多這樣因不交流不溝通導致婚姻要死不活的夫妻。我一定要找到癥結,重新讓他張開嘴,讓我們的婚姻永葆活力。
經過前一輪試驗證明,主動陪他說話這一招是不靈的,必須找到影響他談興的癥結。有一天,我無意中從一本雜志上看到一個心理測試結果:在溝通中,能夠產生影響的因素,言語僅占7%,聲調占38%,表情、體態、手勢占55%。也就是說,我們用耳朵聽來的言語表達只占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其余起決定作用的絕大部分是靠心“聽”來的。可人們往往重視用耳朵來聽,而忽視站在對方的立場用心來“聽”。
從這個心理研究成果中,我似乎一下子找到了跟張天昊之間語言交流的障礙:大多數情況下,我只是急于用耳朵聽,急于站在自己的立場表達觀點。這樣聽到的往往是語言的表象,表達的也只是自以為是的觀點。兩個人看起來在交流,卻等于在自說自話,相互聽不明白或根本不愿聽明白對方到底要表達什么,于是就產生了誤會、隔閡甚至爭吵。
我決定,打開心里的那只耳朵。不久,張天昊單位競爭上崗的結果出來,他果然落選了。得到消息那天,依他的個性,肯定有許多話要說,可他卻選擇了沉默,我知道這跟我這個不善于聽話的妻子有關。我要用心補救。弄了幾樣小菜,開了一瓶紅酒。我什么都不說,只陪他喝酒。喝著喝著,他就打開了話匣子:“唉!錯過這次機會不知道又要等多久!在政府部門干,升遷是唯一的出路!我這個一無背景二無活動能力的小公務員,在這條路上不知有多難?”說著說著,他的聲音竟有些哽咽。我不知如何勸他,干脆不吭聲,默默地聽他傾訴。他仰頭喝了一口酒,望著我,說:“你覺得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可笑?”我剝了一只龍蝦遞給他,說:“怎么會可笑呢?換了我也會這樣。我是你老婆,夫妻之間是心心相印的,我當然理解你。”我的話音剛落,張天昊的眼里就有了淚光!他端起酒杯,激動地跟我碰了碰,說:“謝謝你的理解!說真的,我還怕你又拿大道理來勸我呢!其實許多時候我只是想說一說,有你理解就夠了,我不需要答案。”我慶幸,自己用心聽出了他的話意。
不久前聽說張天昊老家要拆遷,一般人聽到這個消息都欣喜不已,因為城中村的拆遷是有很豐厚的補償的,但張天昊卻不厭其煩地說他小時候的事情,說他發生在老屋里的故事。我聽出了他言語中的傷感與落寞,于是對他說:“這個周末我們回趟老家吧。”他充滿感激地對我點了點頭。
周末,我借了攝像機,陪張天昊回老家把他小時候生活的環境做了全方位的拍攝。在拍攝的過程中,聽他一遍遍嘮叨童年的生活細節,我用心傾聽,不時插上一句我的真實感受。這些都入了我的鏡頭。回家后,我又把拍攝的錄像精心做成DV。張天昊看了后激動地擁我入懷,夸我是善解人意的好老婆。我竊喜,這都是用心“聽”話的成果。
一對恩愛和睦的夫妻,一定都懂得用“心”聽話! 〔編輯:馮士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