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夢見自己正在小學校的講堂上預備作文,向老師請教立論的方法。
“難!”老師從眼鏡圈外斜射出眼光來,看著我,說,“我告訴你一件事。一家人家生了一個男孩,合家高興透頂了。滿月的時候,抱出來給客人看——大概自然是想得一點好兆頭。一個說:‘這孩子將來要發(fā)財?shù)摹!谑堑玫揭环兄x。一個說:‘這孩子將來要做官的。’他于是收回了幾句恭維。一個說:‘這孩子將來是要死的。’他于是得到一頓大家合力的痛打。說要死的必然,說富貴的許謊。但說謊的得好報,說必然的遭打。你……”
“我愿意既不謊人,也不遭打。那么,老師,我得怎么說呢?”
“那么,你得說:‘啊呀!這孩子呵!您瞧!那么……阿唷!哈哈!Hehe!He,hehehehe!’”
(選自《野草》,魯迅著,人民文學出版社200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