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慈母的銀絲,江南春雨的遙望,湖廣稚兒的啼聲,直隸嫡親的呼喚,故鄉揮淚的訣別,將軍的三尺寶劍,獵獵于朔風中的軍旗,一切的一切,聚焦在了陽關。
“關內塞外陽關界”,我沖著王維那一曲《渭城曲》,尋陽關去了。
導游說,陽關位于半荒蕪地帶,三面環沙。我們從關內去訪,走的是那絕版的綠洲路線,無暇顧及其他,只是加緊趕路。樹愈來愈多,開始有房舍出現。重要關隘,駐屯兵馬之處,應是繁榮之地。我憑直覺斷定,陽關到了。
是的,“陽關故址”的石碑赫然入目,這便是陽關了。遠遠近近,幾座烽火臺,矗立在那連綿的沙山中。現在的陽關,已是被磚石取代了,墻內,人丁興旺,城鎮繁榮。望著那遒勁的隸書“陽關”二字,我不禁走向那拱門。
穿越拱門時,我是心懷崇敬的。啊,這就是塞外了,這就是多少人分別的揮淚處,這就是萬千熱血男兒犧牲殉國的古戰場。不可想象,如此的平和與溫厚中,曾經有過那樣的血腥與殘酷。
拱門之外是一片金芒芒刺眼的沙。我想登上那最近的沙山。上沙山真是無比艱辛的苦役,剛踩實一腳,稍一用力,腳底就又松松地下滑,而且用力越大,下滑就越多。由你怎樣剛強,沙總像打太極,寓剛于柔,輕輕地就化解了你的力。才踩上幾腳,我已經氣喘,十分惱怒。也罷,既來之,則安之,待心氣平和了,我還是往上爬。忽然,腳下猛覺平實,眼前一下空曠,原來,已到了山頂。
爬上了山頂,我才理解了王維的溫厚至極,如此悲壯、冷酷、無情之景,他竟然只平淡地寫下了“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絲毫未見驚駭凌厲之色,有的只是纏綿惆悵。
或許,這便是唐人的風度罷。唐人的送別,大多不會落淚露留意,反是快意祝君行。不信,且看李白“此地一為別,孤篷萬里征”,高適“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岑參“馬上相逢無紙筆,憑君傳語報平安”。唐人的這種風度在他們身上,煥發得更加豪邁。
即便是金剛石鑄成的陽關,也耐不住歲月的侵蝕,遲早會坍塌,留下幾個土墩、幾個土烽火臺。但陽關不會忘,千年前的王維,領略過邊疆的悲壯和人情的美好。這位詩人留下了一片真摯的友誼,好讓后人在沙如雪的大漠,靜靜地做個夢,殷殷地期盼著。
日偏西,踏著夕陽,尋著腳印,我們返程。
陽關,再見。
(指導教師:曹淑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