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滄海桑田

剛來這座小城的時候，覺得你離我很遠，很陌生。但經過這幾年，我發現你就是我所說的天堂。

Story 1

當我拖著碩大的行李箱要離開的時候，媽媽對我說：“到了那邊多照顧自己，都念初中了。還有，你爸在那邊，要聽他的話。”

我沒有回答她。因為爸，離我太遙遠了。

報到那天，我在站臺上張望。你一下子就認出了我，高興得像個孩子似的，大喊：“嘿，在這兒呢。”說完便向我招手。你跑了過來，一把接過我的行李箱，“幾年不見，都長這么大了！”

我看了看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老男人，回想起從前的你。那總是不茍言笑的樣子。現在居然將笑的皺紋全部烙在了臉上，脊背也不再筆直了。心里酸酸的，但我還是難以叫出那一聲“爸”。

因為我恨你吧？

一路上我們一句話都沒有說。到了學校，我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門口的那棵大木棉花樹，很漂亮，熙熙攘攘的密葉和花朵在微弱的陽光下形成好看的剪影。走到那里，我突然說：“我自己去好了。”說完，接過行李就走了。

“非要對我這么冷漠么？我是你爸！”你叫住我。

我頭也沒回：“你不是。”便繼續往前走，秋天的強風使淚水在肌膚上裂開了口子，生疼。

轉角處，我的腳再也走不動了，躲在墻后面，悄悄扭過頭。我看見你依然在那棵木棉花樹下，眼淚順著皺紋留下來，手死死地抓住樹干。

Story 2

前幾年，也是深秋。我追著你到巷子口。一只手拖著你的行李箱，一只手牢牢地拽著你的褲腳。大聲哭喊：“爸爸，你不要走。不要扔下我和媽媽……求求你，不要走。我一定會聽你的話，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求求你……”

我像發瘋一樣地大哭，渾然不管后面狠狠拽著我的媽媽。

你只是對我滿是憐愛地說了一句“一定聽媽媽的話”便一把推開我，拉上車門，走了。

我追著你跑啊跑，摔倒了爬起來，再跑……但我終究還是眼看著你的車子一點一點地遠離我的視線。我又摔倒了，卻沒有再爬起來，只是坐在馬路邊上哭，哭到天黑。洶涌流出的淚水好像沖破了遙遠的地平線。

我曾經的吶喊，你沒有聽見吧？對你冷漠，只是為了證明，我不是個沒人疼的孩子。我長大了。

長大就是不再盲目去愛。長大就是學會把目光從遙遠的天際收回，投向踏實的地面。

Story 3

有時候早上晨練，會看見你穿個運動服在校門口的木棉花樹下轉悠。斑駁的樹蔭下，有稀疏的光斑，還有木棉花簌簌地落下。

我不耐煩地走過去。你笑著對我說：“真巧，我也鍛煉，多鍛煉對身體好。”然后把手中的早飯硬塞給我，“多買了一份。”說完就跑。

有時候周末，會看見你站在木棉花樹下等我。我走過去，你把大包小包吃的用的全部扔給我，漫不經心地說：“這是你媽叫我帶給你的。”

有時候回到寢室，會看見疊好的整整齊齊的被子和洗好的剛曬出去的衣服，以及我所缺的參考書。室友走進來對我說：“剛剛還看見你爸在這兒，你爸可真好。”我當時真的沒有喜悅，只有心酸。

Story 4

你去出差了。

我的心好像空了一般。沒有了早上的那頓早飯，沒有了每周的零食，沒有了干凈的衣服和整齊的床鋪，更沒有了你的小溫暖。

媽媽寄來了一大堆東西，并在電話里交代這是一堆你以前寄回來的東西，讓我務必轉交給你。

我把那堆東西打開，是一大摞書本，最顯眼的是放在最底下的軟皮抄。我翻開來看，里面記載的居然全是我。

比如我摔跤、做錯事情被媽媽罵，比如考試得了一百分、比賽得了第一名……當我看到最后一篇日記的時候，喉嚨哽咽，眼淚不聽話地開始往外跑——

“今天剛到這座小城，很好。一天就是150元。不僅可以湊齊女兒的學費，還可以給老婆治病。

不知道女兒在那邊好不好。今天離開的時候，她拖住我，眼神里滿是乞求、害怕、無助。當時我哭了，我怕我會舍不得，我怕我會可憐自己，我怕……狠了狠心，把車門拉了起來。

后視鏡里的女兒一邊追著車子跑，一邊喊‘爸爸，等等我’，直到不見了。

女兒，你要乖乖的、好好的，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記得，爸爸永遠愛你……”

Story 5

春天到了，木棉花又開了么？

爸爸，我只想對你說：我不是矯情的孩子，那木棉花樹下的愛，一直感動著我。爸，你要知道，我從來都舍不得忘記你，我也一直都在愛著你。

（此文謹獻給天底下所有的爸爸）

[編輯：付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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