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芭比一起為你唱歌

你說，你討厭我，因為我搶走了爸爸媽媽對你的關愛，雖然很少，但你卻十分在意，要是沒有我，你一定會活得更好。我說，我喜歡你，即使我永遠生活在你的光環之下，我也心甘情愿，因為，你是我姐。你的眼圈竟有些紅了，你，不討厭我了嗎？

（1）

你說你喜歡芭比娃娃，大大的眼睛，長長的頭發，還有標準的瓜子臉，個個都像仙子一般，你常常把自己比作公主，在她們中間跳舞。的確，你有做公主的資本，大大的黑眼睛，烏黑順直的長發，漂亮的臉蛋，不像我假小子一個，齊耳的短發，單眼皮。每次和你一起上街，遇到認識的人你都會刻意避開，似乎特別不愿聽到“你弟弟真可愛”這句話，為什么呢？權當我是你弟弟不行嗎？我不會在意的。

（2）

其實，我一直想說，我也喜歡芭比娃娃，就像你喜愛她們一樣，我也為她們著迷。可是，我覺得我不配，因為我是假小子，不配做公主夢。我心里這樣想。于是，每次爸爸帶我去玩具店，我都會直奔變形金剛、高達，不敢回頭，因為我怕會被身后的芭比娃娃所吸引。但是那一次，我沒有經得起誘惑，趁你不在家，偷偷溜到你的房間里，拿出了那個大大的玩具盒，快活地和芭比娃娃一起玩耍，但我心里十分不安，惟恐被你發現。你突然破門而入，先怔了一下，然后“啪”地一聲，我的左半邊臉火辣辣地疼，你沒好氣地吼道：“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我嚇壞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你的房間的。

（3）

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我都盡最大可能地避開。這樣在咱家就出現了戲劇性的一幕：開飯的時候，桌上明明放著四副碗筷，卻只有三個人圍坐在餐桌前吃飯。然后，冰箱里的東西總會無故“失蹤”一些，這樣過了好長一段日子，你應當發現，妹妹人間蒸發了。我不知道當時你心里是什么感覺，是憤怒還是懊悔？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一直很恐懼，怕你還在生我的氣。你那么優秀，芭比娃娃應該是屬于你的，相對于你而言，我只是一粒芥子，不值一提，我怕你，更怕和你在一起。

（4）

十二歲生日那天，我安靜地呆在家里。不奢望精致的蛋糕，漂亮的禮物，只希望看到你對我笑，自從那次我碰了你的芭比娃娃，你一直沒正眼看過我，視我如空氣。到了傍晚，你，爸爸，還有媽媽都沒有回來，我最怕黑了，晚上更是不敢一個人呆在家。于是，我趁天還沒黑，飛快地跑到了奶奶家，卻發現奶奶也沒在家。鄰居家的王嬸告訴我：“你姐出車禍了，在市醫院，你奶奶早就趕過去了！”我一下子蒙了，顧不得太陽只剩一點點就要落山，飛奔向醫院。兩里多地竟然沒有停下來歇一次，天黑了，我也沒害怕，心中只有一個信念：姐姐在等我。

（5）

等我到了醫院，看見了躺在病房里的你，身上插著好多塑料管子，頭上和腿上還纏著厚厚的一層繃帶。媽媽說，你可能醒不過來了，我拼命地搖頭，倔強地反駁媽媽的說法。你那么優秀，那么堅強，一定不會有事的！我抓著你涼冰冰的手，一遍一遍地喊“姐姐”，可你都沒有反應。這時，媽媽從床頭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個精美的盒子，一個角上還留有干了的血跡，上面的字條上寫著這樣一句話：“妹妹，生日快樂！”我失聲痛哭……后來，醫生說你成了植物人，但是若日日在你耳邊呼喚，或許能叫醒你。全家人都看到了希望，于是，日夜輪流地在你耳邊呼喚，我干脆把衣物帶到醫院，在醫院吃住。一天，我換上了你穿小了的衣服，在口袋里發現了一個小紙團，我好奇地打開它，上面的內容再次讓我泣不成聲，上面寫著：妹妹，對不起，我不該打你，不該對你發脾氣，請原諒我，我的好妹妹……

（6）

我每天都抱著你的那些芭比娃娃，一遍又一遍地在你枕邊唱著《老人與海》，那是你最喜歡的歌，我愿意一直這樣為你唱歌，相信芭比娃娃也一定愿意，直到你醒來……

后記：三年了，姐姐都沒有醒過來。但我堅信，她一直在努力，因為，她聽得見妹妹在和芭比娃娃一起為她們的公主唱歌。

[編輯：付洋]

fyjiejie@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