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起雨落之間

物理單元測試卷子發到你手上的時候，你正拉起外套的拉鏈，仲秋時節的空氣很輕易地讓人全身冰涼，不著痕跡。一不小心拉鏈咬到了下巴，疼得讓人想哭。你告訴自己，真的不是因為那個很容易就讓所剩無幾的自信心破碎的分數。可是你還是要窒息一般的痛，尤其是當你知道，他仍然是全班第一的時候。

同桌拿著試卷到處向人問錯了的題目，跑到他旁邊的時候，她拍了一下他說：“真是！又考那么高干嗎啊！”接著她要他解釋她錯了的填空題——她唯一錯了的一道題。你沒有嫉妒，真的。你不認為自己有資格嫉妒優秀又可愛的同桌。甚至，你從不覺得自己足夠資格去喜歡他。視線悄悄移到窗外，又下雨了。

聽老師講試卷時你努力去理解那些寫錯的題目，一個字一個字地記下每一個步驟，白色粉筆寫下的數字字母，跳動在暗綠色的黑板上，都像是要奔赴一場非死即生的競賽，慌忙得讓你的心怎么也不能平靜。你多想面帶笑意聽著老師開的小玩笑點著頭，思維緊跟著跳躍到下一道題。可你只能咬咬嘴唇，再理一遍思路，踉踉蹌蹌地奔向下一題。

下課，收拾書包，出教室。回廊上他從你身邊經過，你突然幻想如果你小心翼翼地叫他一聲，問可不可以一起走，那他會是怎樣的回答。嘴角悄悄彎了一個微小的弧度，像小孩子看到美麗的泡泡，輕易破碎的泡泡。于是你聽到同桌在你身后叫他的名字，他回頭看著你的方向，你突然不知道手腳要怎么放的間隙，她加快腳步經過你走到他旁邊。你聽到她輕松地對他說：“那個題目，我覺得用我的方法解沒有錯啊，怎么答案就不一樣呢……”他們肩并肩走下樓梯，他雙手比劃著圖形向她解釋，她點頭微笑。他們會一起走回家吧，就像你幻想的那樣。只不過主角不是你，你得趕緊回家再想想做錯的幾道題目，對，你還得好好總結加倍努力，別再胡思亂想。

走到樓下，撐開傘的瞬間你眼淚就突然落了下來。你把雨傘傾斜著擋住臉，眼淚卻洶涌著止不住流淌。真是無理取鬧，你對自己說。你無法阻止的絕望般的苦澀充斥著身體，可你不能讓自己這樣，你知道自己沒有這樣任意流淚的權利，一切只是你自己不夠努力不夠優秀。你站在你家的樓梯邊擦去眼淚，扯起嘴角用力微笑，拍拍臉頰走上樓梯。這個時候他該到家了吧，會不會正在和父母說這次的成績呢，一如往常地不必在意什么。

不大不小的雨下了一中午，打著傘走到學校，衣服上頭發梢也還是沾濕了。收起傘，理了理貼在額上的發絲，坐下來的時候，你看見他走進教室。他走過你的座位旁邊時似乎向你瞥了一眼，你趕緊低頭，假裝手在抽屜里翻找。拿出一本作業，翻開準備寫的時候你突然想，他是在看什么？是看她有沒有來吧。同桌的書包放下的時候似乎證實了你的想法，他走到她旁邊說：“中午你說的方法，其實是夾角算錯了！”同桌頓了下，一邊從抽屜拿出草稿紙一邊說：“噢？那就是……”“是另一邊，”他拿起同桌的筆在草稿紙上畫起來，“就是這個，比上這個……”你微微側過頭看到他畫的草圖，聽到他們的討論，你只覺得發蒙。

“不對啊，方向是向這里，那這樣分解的話……”同桌也在紙上畫了一個分析圖。“其實不用這樣，你這種方法雖然更好做一些，但是你有些地方理解錯了。”他向同桌解釋分析著，直到他們相視微笑。你偷偷望著他的側臉，多希望他是這樣對著你微笑。你聽到同桌好聽的聲音說：“謝謝啦！”然后笑了笑走回座位。你把頭別過一邊，看到窗外雨漸漸小了，云層依然壓抑著。

下課后你走到走廊上，望著灰暗的天，手伸出去卻只感覺到風。深呼一口氣，卻聽到他的聲音，說著：“天氣還是不好呢。”轉頭正看見他和朋友站在旁邊，看著你，又好像在和朋友說話。他又說：“不過，天總會好的。是吧？”

他笑著，就像是抬頭已經云開天藍，初陽微暖。剎那間，你也看見了光亮。

[編輯：張春艷]

xiaomoyucc@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