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色地板和萬花筒

遲了幾天拿到鑰匙，懷著興奮的心情打開單元的門，只見無數的瓷磚、地板還有紙箱子、破鏡子撲面而來，我當時以為又回到了80年代的我爸媽家。其間，閃出一位大媽，也就是我未來的鄰居，心滿意足地說，這些都是上一批交房的人還有咱們這批剛裝修完的留下的，樓下和別的樓道里還有不少呢，你還不揀點兒去，以后用得著。

現在裝修都流行集采，裝修這陣子，我大概參加了七八次集采，得有五六次我都看到鄰居大媽也在，而這幾次集采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都送開關面板。她見到我，主動說：“這個網下次還有一次集采，還送開關呢。多來幾次，這樣我們家就不用再單買開關了。”我說，我把這個也送您吧，反正我也不用這個牌子的。她說，為什么非要用一個牌子的呢？我們家屋里要搭上這個已經有四個牌子的了，各有各的精彩。

裝修都差不多了，我看到對門的地面還沒鋪上，我就問她們，你們家是不是不著急住啊。過了幾天，我又看了看她們家，只見她們家客廳的地板是彩色的，估計有七八種顏色的材料，而且質地都不一樣。我說，您這什么色什么圖案啊，人家賣地板的愿意賣嗎？她說，這些都是我從樓下揀的，你們現在這些小年輕，一買就多，鋪剩下就扔，看著可惜了的。我真佩服她的耐性，心想著一客廳的七八十塊地板，她得找尋多長時間啊。她說，你別說地板，就是我結婚時候的自行車，都是我愛人自己組裝的。當時是鳳凰的架子，永久的車頭，紅旗的輪子，飛鴿的后座，就是上車牌的時候麻煩了點，人家不知道給上哪個牌子的呢？說完，她似乎還有些羞澀地看了看墻上幾十年前的結婚照。

有一段時間我看她們家人來人往，跟走城門似的。我按捺不住好奇心也敲門去看，原來她家成了一家賣窗簾的樣板間。賣窗簾的不僅在她們家的窗戶上安窗簾，在四周的墻上也安上了窗簾，而且都是大紅大綠的顏色，一時讓我想起了電影《菊豆》里的染坊。我不知道當樣板間是不是給了她提成，總之我看到她那陣子嘴上抹了些鮮艷欲滴的唇膏。還是應了那句話，每一個女人內心都暗藏著個當一把風騷老板娘的欲望。后來，聽說賣窗簾的因為和小區的物業公司不合，被打傷了腿，再不敢進入小區做買賣，于是，那滿屋子的窗簾似乎就全成了她的。我媽很好奇，便上去問她怎么打發這些窗簾布，她笑笑說：“實在不濟，萬一著火了可以把這些窗簾結成一大長條云梯，也可做咱們十層樓的逃生之用。”

有一天周末，我在小區里閑逛，只見許多人圍攏在一起，我開始以為是什么辦上網或有線電視的。后來，我發現這些人主要是大人和孩子，每個孩子從人堆里出來手里都拿著一個彩色的圓筒，臉上十分高興。我一看，原來是萬花筒，只是這些萬花筒和外面賣的不同，是由彩色的布包裹著的，我不禁被吸引著走了過去，只見我的鄰居在發放萬花筒。她跟人說，我原來是做幼兒園老師，教手工的，會做萬花筒，現在退休了，閑著沒事。前一陣，賣窗簾的留給我一屋子窗簾樣子，后來竟說不要了，看來他是在咱們小區掙足錢了。我看留著這么多布也可惜了的，索性再找點電器包裝盒的硬紙殼，把它給孩子們做成萬花筒吧。還有我老伴，幫我割了不少條玻璃呢。我也厚著臉皮要了一個，舉著它朝著天空看，發現光彩奪目，好像和她家的彩色地板一個圖案。我只是不知道，里面的彩色珠子是從哪里淘換來的。

（林秋蓮薦自《三聯生活周刊》）

責編：小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