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引的詩

孔明燈

天還沒有黑，汽笛聲尚未

傳來。

我們點燃了燈籠

火苗漸漸蓬松。

似乎太早了

我感覺到歡呼周圍卻一片寂靜。

想說什么但沒有

說出口。

沒有明月也沒有星辰只有

慢慢升高的燈籠。

慢慢埋下的棺槨

恰好，風吹得恰好。

我所理解的世界沒有人去理解

除了幾個抬頭仰望的。

靠得太近了

仰望也變得虛無。

更遠的地方還有人仰望

但不是我。

黃昏時，燈籠飛不了那么高

武漢到臨沂，我們繞著針尖飛一圈。

微 微

我喜歡夏風輕輕吹過

樹枝搖晃

上面是宇宙

下面也是宇宙

我曾經把死魚埋在

花生地里，現在

他們長出翅膀

他們飛出來了

沒什么

你不要害怕

他們在夜晚只繞著我飛

只把我吞沒，像星辰

高高的蘋果樹下

是你的燈籠和祖國

唉，我這一生只有兩個朋友

一個沈從文，一個陳獨秀

有一天

一個人坐著

什么都不想

這是很自然的事情

周圍是空氣

外面是萬家燈火

再外面

是整個宇宙

倒過來看

外面是整個宇宙

里面是地球

里面是

萬家燈火

里面是萬家燈火的孤獨

快雪時晴帖

一開始總是靜靜的沒有人相信

雪忽然下了。

微微綻放的水仙，不屬于我。

下雪就是下雪

不應該抱著期待。

就像一個人，抱著兩個枕頭。

我不在的地方什么都沒有很柔軟

多么安靜的雪

你的乳房。真孤獨。

所謂快樂

就是尚未成熟的苦。

這樣很好，很好。雪花慢慢，像過去。

完整的事情

忽然出現的東西

跟好壞沒有關系

輪船與火車

看上去不同，大霧中

傳來相似的汽笛聲

我努力想完成的

不過是點燃一串鞭炮

就像一個人抽煙

然后蹲下去

黑暗中那么自然

“不要老想著這事！”

不要以為釘子遇見木頭

就一定是椅子

燭光充滿了房間其實是

你預料中的某個事實

情況往往與此相反

冬雪降臨

萬事簡樸，閉上眼

鞭炮的聲音

大過鞭炮本身

電話中你的嘆息

那么美好

天看上去很黑

其實是晴朗的一種顏色

“不要老想著這事！”

黑暗中不能控制的

我們必須承認

很明顯

明天有雪，除此之外

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空 虛

天上有什么誰也不知道

山坡寂靜

下面有家郵局

喝酒時我大聲說話后來不說了

好像下了點雨

又好像沒有

醒來時陽光真好

夢中做過些什么

我全忘記了

只記得落葉的懸鈴木長在山下

不落葉的松柏

長在山頂

騎自行車的人

騎自行車的人喜歡去湖邊

帶著藍色帽子

他們了解山地的高度

知道河流的走向

早上起風了他們一起出發

隔著茫茫的大海

他這里在下雪，多么相似

他那邊在開花

一生的時間可長可短

誰也不知道寒流何時到來

騎自行車的人站在陽光下

歡迎你，來到世界的盡頭

騎自行車的人自行車丟了

稀松平常的人世

遠看就像一片叢林

有什么東西正在慢慢消失

兩個騎自行車的人從未見過

這和政治毫無關系

一個人騎車路過中國，另一個

他騎車到了天堂，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