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窄門越擁擠

人們選擇人生之路絕大多數是不會避開窄門的，即使是往死胡同里鉆，即使可能走上絕路。

比如朝廷中的那個皇位只有一個，那是人間位子的第一窄門，擠進這個窄門比千軍萬馬穿越大峽谷中的一線天還沒希望，可窺覦著那個位子的人無論在朝廷之內，還是朝廷之外，永遠多于千軍萬馬。于是，人間就多了身首分家的、粉身碎骨的、身敗名裂的、遺臭萬年的。可是這些慘痛的教訓能為他人提供寶貴的借鑒嗎？不會的，太遠的回憶就不說了，近年的事兒還沒風干，看看薩達姆、瞧瞧卡扎菲，問問巴沙爾，為啥都見到棺材也不落淚？就是喜歡走窄門，你不在總統寶座誰能總想顛覆你？

比如當下的報考公務員，一個位子都是數百人往里擠，明明是一扇窄門，但每個人都覺得它能對自己打開。比如城市的孩子學鋼琴總是發愁找不到好的老師，可最后能登臺就是一道窄門了。如今的技術工人，工資不低，待遇不薄，是一扇敞開的就業大門，卻沒人愿意走。大家都愿意成為管理者，成為領導別人的人。但那個窄門，多少人幾經瘦身、扒皮之后還是擠不進去。

一個城市、一屆政府也如一個人一樣，也常有愛走窄門、喜歡往死胡同里鉆的。招商引資，上項目，發展大工業，發展勞動密集型產業，往往是來者不拒。經過幾年的折騰之后覺得那是一條死胡同了，又開始大搞產業轉移，轉移不了的就借著上級政策強行關停并轉，代價有多大呢？這才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江蘇高淳縣的領導聰敏，他們根據自己的實力判斷擠進中國縣域經濟百強不僅是一扇窄門，甚至還是自己未來的死胡同，于是他們選擇了一條誰也不走、從不“堵車”的寬門之路，那就是“蝸牛速度”。近幾年，他們的日子越過越“慢”，甚至大搞“不開發區”保護，只搞有機農業，家家都種了梨樹、茶葉，由于環境好、沒污染，各地游客慕名而來，如今高淳縣的甜黃梨賣到六元一斤還供不應求。家里有梨園的人，又不忙著賣，一天定量包裝，賣完了事，不僅日子過得輕松，買賣還越做越主動。

在一位意大利“慢城”市長的牽線下，中國江蘇省高淳縣椏溪鎮“生態之旅”還被世界慢城組織授予“國際慢城”的稱號，獲得了其頒發的“蝸牛”標志，成了中國第一座“慢城”。從1999年至今，全球二十四個國家有了一百三十五個“慢城”，而高淳縣是中國第一個“慢城”。

在我看來成為“慢城”這事并不難，那是一扇敞開的大門，慢發展總比快發展要容易吧，可就是沒人愿意走，高淳縣也是無奈之后的選擇。無奈之舉有時恰恰成了幸運。或許人們以為窄門擠進去難，但走進去之后就是一片遼闊天地，其實，那不過是妄想。就說公務員隊伍吧，從副股長到省長就有九個級別段，一個省有幾千萬人口，省長就有一個，有人用大型計算機做過概率推算，說一個普通的公務員在被綁匪劫為人質一百七十九次之后，才能有0.5次可能被提升為省長。這樣的機率于想當公務員而步步升遷的人而言是不是一條死胡同？做省長夢的人明明走的是一道窄門，是一條死胡同，可誰能阻攔無數的人往里擠？

人生誰都在窄門上等著、擠著，這是因為人的欲望大門太寬了，即便是走上絕路了，他也只怨天尤人沒怨過自己，這樣的人實在太多太多。

【原載2012年8月3日《北海晚報·同題隨筆》】